少了司夜离在国事上的处理,许多事都是西凤帝亲力亲为,就算凤景行想表现自己,可他俨然也并非是这块料。有些人就是谁都不能取代的,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该做什么事,若非他出生平凡身后又无家族倚靠,连西凤帝都有时会忍不住想,亏得他没有造反的野心,否则整个江山便是给他来坐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收归己用迟早都会成为心腹大患,那该如何才能将他牢牢握在手中,不让他生出异心呢?这件事他需要好好筹谋下。
越是到年下天色越发的寒冷,若是无事入了夜后便都关起门来早早歇下,少了些热闹的气氛,要一直到过年时凤都城的街头才会重新热闹起来。不过即使街道冷清,商铺打烊,有一些地方总归还是热闹的很,比如酒肆,比如贤王府。其实不止是贤王府,凤都城中大小的官宦家中过个寿辰或嫁娶什么的都会请上戏班子来唱戏,或考究些的请上坊中有名的歌姬来舀舞助兴,这都是寻常风月里的兴事,着实能令园子热闹上整晚。反正到了年关图的就是个欢愉,多与各自府中走动也能拉近关系。往年到了这时多是往相府门前凑的人不少,可是相府早些年就立下规矩不喜操办任何图乐之事,是以即便是凑了也不过吃个闭门羹,没什么好巴结的。八卦挖的深了,有些人则将些陈年往事给翻出,据说相爷是为了悼念亡妻才将一切娱乐活动都取消,而那位亡妻的忌辰好像就在年时。
不过不去相府也不打紧,今年最热闹的并非是相府,相反却是贤王府。说来这位贤王往年都不爱操办寿辰,不知为何今年却要独独的将办。城中的贵胄粗粗算了下,也并非什么大寿,那大概是想借此机会显示下近来在西凤帝面前的受宠吧。反正有不少人正等着这个机会前去给贤王祝寿,正愁没机会去接近他而烦恼。这不眼巴巴的机会就来了,是以都在暗中偷偷比较谁送的礼物更名贵,若实在比不过那就只有在心意上以求取胜。
这次替贤王操办寿宴的是贤王宠爱的小妾,据说这名小妾风情万种,很能取得欢心,是近来在凤都城中名气大盛的一位,时常都受邀前往各家的府宴聚会中,就盼望着她能在贤王耳边多说几句好话。且她待人接物又是个伶俐之人,惯会做人的,眼色也厉害的很。得了各家夫人不少好处,又俨然将她往夫人宝座上捧,为了这份权势的相护她又怎不将人都请到,于她面上还是贤王面上都添上厚重的一笔。这位小妾不仅会做人,且还是面面俱到之人,权衡利弊,未免落人口实,在拜帖上也一并添了司相的名字。说是她无知吧她又觉着自己若其他人都请了独独漏掉司相这位重臣着实不妥,可若是她懂吧,又怎会不知司相正被禁足在府中,无召不得出。
拜帖都已下,这一时间是拿也尴尬,不拿也尴尬。为了此事凤景行也是无法,骂又骂不得,只得寻了时机前往凤宫奏禀西凤帝。不知是西凤帝气已消还是正有此意,不过是寻不到借口而已,竟准允了此事。让原是想试探一下西凤帝态度的凤景行脸色瞬间晦暗下来,看来这次的事对司夜离来说不过是个小打击,就算是玄月宫也再不能撼动他在西凤帝心中的地位,若是当年未能同他联合将玄月宫铲除,那依着他与宁朝夕的关系,今日还会有他在朝中的权势吗?怕是西凤早没有他立足之地,而西凤迟早也会落入司夜离手中。这么揣摩了下西凤帝的心思,凤景行心中更是不爽。
西凤帝解了司夜离的禁足,说是年关将至众人图乐,也就不再拘束。其实西凤帝这么一来朝中大臣又哪里会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都是人精,眼看着司夜离复势有望就早早的准备起了一套说词,等着见了面时替自己博得个好印象。
入了夜后,各家大臣携着家眷往贤王府走,本就是贤王府的小妾操持了寿辰事宜,是以此次宴会并无特别规定,就算是众大臣带着小妾出席亦无不可,不是什么规格严谨的宴会,自是随意的多。既然是为了图乐而来,又怎能少了西凤帝的厚礼。徐暮代表着皇恩特意为凤景行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临走时言笑晏晏道:“皇上觉着王爷办的这场宴会甚好,与民欢庆,又能增添朝臣间的亲近,还能拉近王爷与司相的关系,若是两人能一直同心替皇上分忧就更为甚好。”这么说着意味深长的领了旨意走了。
恭送徐暮出府的路上凤景行站在夜色融融的府道上,唇角恍然浮上一抹冷意。西凤帝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不知他的算盘是否要成空。
贤王府建在天城街东南角,离锦绣坊中的达官显贵并不远,自然就离相府也不远。贤王府因深受太后福泽的关系,自成一体,偌大面积构建的府邸有两个相府那般大,其中植被就不乏上千种花卉,庭院更是深长宽广,好几处独立的花园都各自修成一景,俨然是个四季变换交替的国度。即便是到了冬日,贤王府中也修建了一处天然温泉,将泉水引入贯通,使得绿树成荫永不凋谢,依旧是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今日夜宴,贤王府中的几位小妾都一齐出动,围绕着他们的还有府中的丫鬟奴才们,各司其职的忙碌着。光是替宾客上的菜色酒水就已足够头疼了,虽在之前已拟好了菜色酒品,但到了这日人数众多还是难免会手忙脚乱照顾不周。今日举办宴会的是在梅苑中,应了景的梅花成群栽种,红梅与白梅两相交映形成了最显眼的对比。瑶台建造在四面围绕的楼阁中间,而楼阁间则按照等级依次排位,最中间的则是凤景行之位。
不过今日这位寿星也一直都在忙着招待众人,叮嘱着小妾将庭院中的琉璃盏都架上,壁阁间装饰用的夜明珠璀璨生辉,好不晃眼。
门口的府卫在唱着各家大人的名号,兼负责安全问题,可今日来人众多就算被混入了什么人也未必就能查得出来。杜丽娘着一身素色衣衫,随着一位大人的小妾款步而入,坐在主殿的另一侧殿中。这个角度能最好的观看主殿那边的情况,多年未见的人就近在咫尺,她却觉着那人太过陌生,以至于她连他的脸都已有些模糊。身侧有人在议论着他受宠的小妾,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飘入耳中。无非是什么这位小妾的出生很普通,她有什么本事能当王妃,还不是靠着魅惑人的本事,据说她极能谄媚之本事,大概也是将贤王给伺候好了之类的闺阁之事才得宠的私密话,另一人则掩唇偷笑。这么一说到是又说到了子嗣问题,要是她能诞下个世子那准王妃就非她莫属了吧云云的话。
杜丽娘坐在他们之前,手中端着酒杯喝酒,一看那两人就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小妾才会说出这等酸话,也太过难登大雅。杜丽娘正嫌他们的话污浊,可当他们说到孩子,她不觉得心中微微一涩,像是被触痛般。连酒入喉都显得苦涩难喝,她重重放下酒杯,身后之人许是听到了声响不敢再放肆的说下去,毕竟是在人家府上做客,万一被人当众指责太过难堪了点。没了那些呱躁声杜丽娘这才感到胸口的窒闷好了些。
府中已来了不少人,众人相继着坐下,歌舞也已在瑶台上热闹的响了起来。纷纷说笑着贤王寿辰就是与众不同,就连歌舞都能堪比皇家之乐。这么说着到是有一人的位置至此都空着,因身份太过高贵而紧邻着贤王,显然是给足了面子,也因此显得突兀。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司夜离的座位,酒菜已备上,可眼看着宴席即将开始,怎的到了此时人却仍是未到?听说皇上已将他的禁足令给解了,还是托了贤王的面子。那拜帖也已下,他不来还能说明了什么,坊间就谣传他俩不合,看来是真的,现在就连表面上都不愿维持了。司相这么做也太过明显,怎么说都一起入朝为官,就算在朝堂上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真要做出个你死我活的不能容人之举,着实显得难看了。司相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为官那么多年何曾针对过谁,怎么可能自砸招牌。那他为何不来,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众人纷纷猜测着这种可能性。
“相府如夫人到。”府卫唱词道,左右看了看,还是未能看到女子身后有什么人,只有四个随从抬着礼物,还有两个丫鬟跟随,就是未见司相的身影。
随着府卫唱词而来的女子一袭淡蓝色裙装,墨发绾成云髻,斜以累丝双鸾步摇金簪,金昆点珠桃花簪,金镶东珠耳坠,臂腕间一对玲珑玉镯,端得是一副好生贵气,足以能较主母相配。外罩件白色狐裘,慢慢抬步朝里走,身后的丫鬟都显得士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