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声的嘀咕,这不是相府的黎夫人嘛,什么时候居然能代表相爷出席宴会了,这不是存心要让贤王脸上难堪,就算这等寿宴再随意,不管怎么样总也是大臣携了小妾才敢过来的,哪像他们正主不出现,到随便差遣了个小妾就来了,实在没规矩。也不知司夜离是几个意思,莫不是想羞辱贤王吧?就算这位小妾再得宠,据闻府上掌权的还是那位玉雪夫人,怎么都不应轮到她。这么看来到像是要挑事。
说起来众人的揣测到也不无道理,这场寿宴依着司夜离的意思本就不打算来,他与凤景行之间彼此心知肚明,就算下了拜帖也是做给他人看的,凤景行要这面子,他可就随意的多,便是不去亦无觉着有什么,最多就被闲言碎语了几句,反正他是个失势的国相,被闲话几句又如何,只要自己不在意就好了。
理由他都想好了,推托身子不适,送上份礼,就算凤景行再不满也寻不到什么错处。偏偏接到拜帖时正好黎儿前来找他,吵嚷着非要去,说什么届时城中非富即贵的小姐夫人都会去,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比美的机会,再怎样都要长一长相府的威风。如他这般最怕的该是显摆了罢,怎么到了她这还嫌相府的名声不够大?司夜离素来厌烦这种应酬,又嫌黎儿呱躁的很,就随口将她打发了去,遣了幻术派人备好礼物一同跟随。至于借口要怎么想那就是她的事,他才懒得去应付凤景行,无非就是要做个样子给西凤帝看,他如今掌权自然要办几场风光的宴会,好洗去他多年不得志的阴霾。
“黎儿见过王爷,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黎儿俯身揖礼道。
“怎的没有见到你家相爷?”凤景行目光如注,眯眸对着她笑问。
早知道他会问,黎儿连借口都在来的路上想好了,神色自若道:“近来相爷身子不适,就派妾身前来,还望王爷莫要怪罪。”她的借口毫无漏洞却实在太烂,既然都已说身子不适,那看来再问下去也是无用,总不能让他前去查探一番吧。
凤景行似是早料到她会如此一说,并不介意她的说词,既代表了司夜离,那自是要坐到专门准备好的位置上。言笑晏晏客气道:“那改日本王有空再去府上探望他,可否要通传太医前去诊上一诊?”
黎儿说的是谎话,她到镇静得体,丝毫不让人瞧出端倪来,回了个笑道:“都是些陈年旧病,并无大碍,入了冬后身子自然差些,谢过王爷好意。”她婉言的谢绝。
她的话这么明显,凤景行自不好再多说什么,本就都是面上的客套,拿出来做做样子,分寸拿捏好即可。凤景行招来了小妾带她入席,而他则换了身衣衫重新回到主殿。
歌舞升平,即使在寒冷的冬日,歌姬们身上也是穿得极少,不停舞动着身体。舞声激烈而热闹,舞步优美而轻柔。乐师在偏殿的另一侧,用乐器敲奏出不同的音符,琴声缥缈缭绕。各侧殿中都摆放了炭火,炙热的火苗将屋子烤得暖烘烘,即使敞开着雕花木门都丝毫未有冷意。
入得宴席后,主殿中多数都是贤王一派素来交好之人,女眷并不多。凤景行坐在主位上,小妾伏身在他身侧倒酒,他将酒盏端起道:“感谢各位前来本王的华诞,薄酒一杯,举民同庆。”说罢,仰头饮尽。
众人见到贤王这么豪气也就纷纷端起酒盏道:“能有幸同王爷共饮之,一起来欢庆美好时刻,是臣等的荣幸。”彼此话都说得非常漂亮。
难得这么高兴,推杯换盏间皆是筹光交错,气氛也热烈了不少,就连先前被嫌弃的黎儿也在这种氛围下轻松了不少。她原想着能到得达官显贵的夫人中好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倏然间被抬高,围在一堆男人中难免让她有些胆怯。
身侧不知是谁向凤景行敬酒,说着祝词,凤景行推拖不过只好将酒给喝了。另一人又玩笑道:“王爷既然同刘大人喝了酒,那下官这杯总不能推辞吧,否则该说王爷厚此薄彼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都开起玩笑来不再拿捏着。
凤景行也不是个开不起玩笑之人,再说这是在私下,他摇了摇头,笑着接了另一位大臣的酒。等到小妾再满上时,已是好几个人敬过,大家祝贺寿星,他也是却之不恭的都饮了。凤景行开玩笑着说让他歇上一歇,当真是要将他灌醉了。众人哄堂大笑,这才察觉到为了不让自己在人后都拼命地想要显示一番。到是有一人成为整晚众人观察的焦点,然而不知是胆怯还是娇羞的关系,她只坐在位置上吃菜,连酒都喝得极少,到像是有着心事,与这热闹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众人看在眼中到是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转移了话题去说凤景行那位得宠的小妾,言词间大有种暗示她何时扶正的玩笑。那位小妾到是个大方之人,只扭捏了下就随得众人去说了。只是凤景行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晦涩,很快又恢复如初。
“想让我跟着你?那你什么时候休了那些小妾和王妃,明媒正娶的娶我,让我当你的王妃,那我指不定就考虑一下。”不知是谁的声音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入了他的耳,说这话时他能想象她挽起的红唇娇俏妩媚,甚至带着点点骄傲。玄月宫出来的人是不是都是那般的自负自傲?她又凭什么用这种语气来告诉他当他的女人?王妃……呵呵,相当王妃的女人数不胜数,家世好的,容貌好的,比她懂事比她魅人,样样都能比过她的,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玄月宫中被调教过的一个女人,自诩为聪明,善些谋略,姿色也比之那青楼中的女人好些,就能将他掌控在手中?笑话,他会娶个玄月宫的妖女当王妃?还是觉着天下善谋略之人就只此她一人?她又哪里来的自信,能令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是他娶的王妃至今都在府中带发修行,虽然那是家族联姻的结果,可帮不到他的人,就算能被利用已是他们莫大的福气,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那是当年他对那人的态度,原也只是以为不过是场互相利用,直至望月因她而死,她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莫说是连暧昧,就是纠缠都断了。她的娇媚依稀还在眼前,可是为何这些他都再抓不住?想到她心中就难免会难受,难道只因为利用了她吗?他知道不是的,可他不愿承认心底的那股异样,他宁愿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也不愿低下头来让她看轻。
“王爷,黎夫人正同您敬酒呢。”小妾适时在身侧提醒道。她娇滴滴谄媚的样子却哪里又同那人相像了?她外表看似娇媚,但骨子里却有种自傲,是自小的环境长成,就算旁人想学也学不来。望月的人合该是如此的,或许吸引他的正是那份与他相同的自傲。
凤景行勾了勾唇,在黎儿的诧异目光中缓缓将酒喝尽。黎儿又斟上一杯,笑着说道:“妾代相爷给王爷赔罪了。”说罢,一口饮尽。
底下众人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就见黎儿又斟满了酒要敬凤景行,这次她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凤景行像是得了示意,也将身子微微往前靠,大概是想要听清她想说什么罢。就在众人欢笑之余,谁都未曾注意的刹那,有尖叫声响起。随着尖叫声一同看过去的还有令人哗然的一幕。
这声尖叫不是别人,正是凤景行的小妾发出。她当时正站在凤景行身侧,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歌舞,因是黎儿强行想要不停的敬酒,凤景行为给她面子已喝了两杯,小妾脑中却有些鄙夷的想着,不过是个如夫人,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也就是在她分神的那刻,凤景行手中的酒盏掉落在了桌案上,凤景行瞪大了双目看着眼前之人。他身子微微往前倾,被黎儿给挡住,他双手自他身体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更快一步的想要去握住她手中的匕首,然而他只来得及握住了她的手,而匕首的手柄在她手中,另一端则在他肚子上。
暗红的血液顷刻间随着破裂开的衣衫流了出来,染红了那件大红色的长袍,随着长袍上繁复的图文延伸开去,到像是要将花纹给渲染一遍。
凤景行的表情也是不可置信般的瞪着面前之人,不相信她为何要杀他,不相信她会借着敬酒之际在众目睽睽下动手。几乎是毫无反抗的,当黎儿手中的匕首从凤景行身上离开时,他整个人都向后跌倒摔下,用手捂着伤口。幸好小妾反应及时将他给接住,但更混乱的还在后面。不知是谁尖叫着喊杀人了,只见在黎儿紧握着匕首滴落血珠的瞬间,场面就失控起来。众人争相着往外跑,撞翻了桌案上的美食酒壶,同时也撒落了一地的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