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时三刻,津野驿。
夜虽不深;但是张汉等人在河岸渡口处已经站立了近半个时辰。
胡兴安和胡兴寿近两佰人的队伍早已不成队列,甚至有人轻轻地蹲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
好在河里昏黄的灯光开始显现,一艘三桅巨轮慢慢的在黑暗的夜色里缓缓浮现。
随之而来的,战马奔腾的震动声,在身后的远处响起;
张汉心里明悟般的知道。
巨船随之而来的是邳州的张邦直;
战马奔腾的是徐州府何伯策。
张汉心里突然很想知道是谁在等谁?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谁在等谁。
但是
如果知道是谁在等谁?,那么就可以得知,这场比较意味严重的汇合是谁在掌握主动权;
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是比较珍贵的;还不想轻易的就损折在这风起云涌,大时代之下的小小波澜里。
随着战马骑兵的临近,何伯策的鸣角“呜呜呜!”的响起。
大船上也回应的“呜呜呜!”响起鸣角。
大船直接停在码头,踏板随之搭上廊桥;一个头戴红樱翱兜盔,身穿锁子甲的年轻小将当先一步,率着一队兵丁,疾步而下;
警戒四周,四下勘察一番后挥手示意安全。
然后二十余精锐甲士开路,四十余岁,身材略显单薄的张邦直威风凛凛的下了大船。
他身披大红色披风,头戴凤翅盔,身着明光铠,胸口的护心镜镜映出了火把通红的亮光。
红色的披风顺着河风飒飒作响,邳州万户的威严这一刻尽显其中。
胡兴寿当先一步,跪拜道:“恭迎张将军!”
后面众人紧随其后。
张邦直一语未发,身后裨将喝到:“带路!”
津野驿的夜从未如此热闹过,四处灯火通明。
何伯策带着自己麾下的精锐骑兵已经进驻驿站之内。
未靠近津野驿,张汉就见简易的拒马在上河坝的路口摆了三层;每层拒马后有三人一组站岗,精锐黑甲战士十人一组来回巡视。
这仅仅是半个时辰就完成了,张汉不得不赞叹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执行力超强。
快走进拒马时,张邦直回首观望身后众兵卒,目光盯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躲进众人的那个红缨小将神色有些担忧;
干咳一声后,他朗声道:
“今夜承蒙弟兄们漏夜相迎,明日点卯之后,尔等将随某家西去怀远军征战,今夜尔等要枕戈待旦,明日之后,上了战场务必打出咱们汉军的威风,莫丢了咱山东好汉的名声。”
迎到津野驿大门的何伯策与手下众将面面相觑,面对这不合时宜的讲话;其中一名黑脸的嗤笑道:
“病脸张这是发哪门子癔症,这黑灯瞎火的。”
何伯策皱着眉头问道:
“除了咱从府里带来的一千人,其余的人马摸清底细了没。”
何勇一旁回道:
“除了十八里铺的刀疤刘,拉起的二百人不听使唤,就属二龙山下来的二百大寇,水泼不进,一时难以辨别;
不过,明日他们过了河到了邸陕手里,也就成了瓮里的王八;任咱们收拾了。”
何伯策细细思索了一会,道:
“刀疤刘他爹是红袄军的余孽,要不是当年红袄女势大,咱们早清了这帮余孽;如今这徐州府咱们是外人,莫要阴沟里翻了船;小心他们就是;夜里都警醒点,明早汇合了邳州的人马早点渡河。”
何勇等人低头听命。
张邦直来到了近前大笑道:
“何兄!何兄安在?。
何伯策快步上前大笑道:
“哈哈哈!张兄多日未见,气色甚好啊!来、来、来、快入席,愚弟要好好的敬上三杯。”
就这样张邦直与何伯策互相谦让着进入津野驿。
张汉等人则夹裹着那红樱小将回到了营地;
大帐内,胡茂仁,孙诚,张九弟,柴松等十余个小头目恭请那红甲小将上座一起跪拜道:“拜见少府”。
张汉正纳闷少府是个什么称呼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胡家的人不说,其他几个小头领,据张汉所知,是从徐州府买来的奴隶;他们竟也知道此人身份并下拜称少府;
那么其中的事情他忽然明白过来。
顾不得想太多,张汉跟着胡兴安一起跪拜。
李岱蛮有兴趣的打量着一头雾水的张汉,
鹤立鸡群?太抬举了;楞头楞脑。
见众人都跪拜之后;一一把众人扶起道:
“各位无须多礼,某是李岱,相信众位都知道某是何许人也。”
张汉心想老子还不知道呢,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但是看这情景;自己怕是上了贼船。
原来这二百余兵,怕是人家早就安排好的,自己一个外人,突然被丢进来;怨不得孙诚着老家伙没事就给自己聊天,怨不得感觉这伙人像大多都认识;
本以为他们是一起买来的奴隶,认识也不奇怪;但是个个舞枪耍棒的,好像没什么人害怕要去打仗了。
真是后知后觉啊!张汉正懊恼着;就听孙诚说道:
“属下孙诚,代二龙山孙仲拜见少府。”
“属下王野义,代十八里铺王豁子拜见少府”
“属下张九弟,代微山寨张无僧拜见少府”
“属下柴松,代梁山泊柴牛拜见少府”
听到此处李岱精神一震,忙道:
“梁山泊也来人了?不知柴叔叔近来可好?”
柴松听此一问,倍感荣耀;忙道:
“回少府,当家的能吃能喝,最近还纳了一位小妾;劳少府挂念。”
张汉心里直呼,果然,果然;这帮家伙都是一伙的;
但唯独胡茂仁,胡兴寿与胡兴安沉默不语;看来这些人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只是名义上在胡家手下,实际上胡家只是明面上的一个棋子;怨不得胡茂仁不让别人护卫胡兴安,而找到了自己。
李岱望了望孙诚,道:“二龙山的人手如今在何处?”
孙诚笑道:“俺们二龙山的人手早就到了微山湖上,现在何大胆的那个傻叔叔;还以为俺们都进来徐州府了呢?等明日汇兵时;何大胆怕是要吐血了。”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是跟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李岱摆摆手,严肃道:
“现在笑还太早,不说何伯策就在不远处,就是突巴的二百蒙古人也在此地,咱们今夜能顺利的上船再笑不迟。”
孙诚站起来,抱拳道:
“回少府,俺们来此地四月有余,各个山头的人马也都捋了一遍其中几个来历不明的都控制起来了,三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让人去给砍了。”
他朝外面喊了句:
“孙杰”。
听到呼喊后,一个瘦小个头的男子提着一个麻袋进来。
进来的人张汉认识,竟是平时十分腼腆的家伙;
他是和张汉一起擂鼓的另一名鼓手,张汉牙都开始疼了。
孙杰进到大账内,把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
咕噜噜;
三个涂满鲜血的人头从麻袋中滚了出来。
胡茂仁看到人头,身体猛地一颤;这三个都是津野驿的人,还有一个竟是胡家本族外支。
孙诚瞪了一眼胡茂仁,接着说道:“
还有一个就在账内。”
说着望向了张汉;又接着说道:
“不过属下只是查不清其来历,不敢断定其身份;就是此人。”
他的手指向张汉。
张汉的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了。
奶奶的!
平时给老子说敬重读书人,信佛;这坑起老子来,眼都不眨啊!
张汉心知在不辩解,恐怕要跟脑袋说再见了;
急忙跪拜道:
“少府明察,小的只是个逃难的和尚,蒙胡老爷搭救才委身军中;并不是奸细。”
抬头望着李岱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又见胡茂仁又不替自己说话,急忙道:
“小的会摆弄火药,高手的那种!!。”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先说了看,不然人家万一嫌自己碍事,给砍了呢?”
“哦!?”
李岱不置可否的站起来,在帐中走了几步;挥手道:
“先看着吧,不要跑了。”
又指使手下甲卒去外面查勘情况。
约二刻钟,探子回来禀报。
除何伯策的探子在十里方圆,四处查探,没有蒙古兵的踪迹;
李岱看向王野义,王野义忙道:
“申时,属下已经安排所有马匹藏在北面杜家村里;蒙古兵服饰也已经准备妥当。”
李岱掐着时间算着,现在已是亥时,等子时出发。
现在应可以先动起来;对众人道:
“大船已经开到二里外的十八里铺;咱们子时出发,现在都回去收拾行装,至于那些不愿跟着走的南人,砍了!”
众将起身应是,依次而出;大帐内只剩胡茂仁、胡兴寿、胡兴安和张汉。
见众人出去后,胡茂仁连忙跪拜道:
“老奴给少府请罪;胡家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老奴管教不严,请少府责罚。”
胡兴寿和胡兴安连忙一起跪下;至于张汉根本没有勇气起来。
李岱叹了声气,道:“兴福大哥远在涟水一线征战南朝,俺们在北面守家都不能守得安稳;将来兴福大哥回来问俺们:
“家呢?,俺们怎生回答?胡叔叔自己斟酌吧!,夜深了胡叔叔还是回去吧。|”
说着摆摆手躺在坐榻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