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脸当时就涨热起来。愣了半天,直到那两个人出去,她的心还在怦然作跳。
走出来,茫然四望,却急切地有一种渴望。
你在哪里,在哪儿,想把这些话告诉你,多想……我们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些象……追杀……或者,逃亡?
她默默地向楼下走。她那一个小天地,只有十几平方,于蓝赐给她的。
海棠觉得于蓝可能早就看透了她,鱼就是她,她就是鱼。她是那样恰如其分地将她和鱼联在一起。实际上,早就如此,她只不过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次日十点多钟的太阳明晃晃地透过晶亮的橱窗,洒在那一缸五彩缤纷的鱼身上。门口伫立着一高一矮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个傲慢,一个惊慌。
海棠在心口上微笑了一下。
嗯,你们来的很是时候。
慢慢地走近,傲慢的人看了看鱼缸,皱着眉说:“鱼,怎么又死了十几条?”
海棠点头说:“昨天换水的时候,有些不小心,对不起,董事长。”
她已很厌恶地又一次转过身,说:“我三番五次提醒你,你怎么能够这样?不要怪我,这次扣你当月全部奖金。”
惊慌的人急忙惊慌地解围:“那个氧气管不好用,我早就想换,一直没有腾出手来。下午马上换一个新的。”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艳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说:“这儿的鱼,海棠姐可操心了呢!昨天给鱼换水的时候,她还摔了一跤,到现在她的腿还肿着呢!不信你看,董事长。”艳儿说着竟要去拉海棠的裙子,海棠往后一退,躲开了。
傅留云的脸色瞬间就再次变化。
于蓝已完全背转过身,将手中的鳄鱼皮包向上提了提,对身边的人吩咐说:“咱们走吧。”
傅留云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海棠,口里却说:“让小广送你好吗?我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办,对了,有一个人说要来找我呢,我刚才竟然忘了。”
于蓝只回了一个字:“不。”
海棠对着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让个笑容让他低了头。
他随着她走往那辆黑色轿车的时候,海棠还举起手来在他回身时对他摇了摇。同时,又对他绽开了一个很轻松的笑。这个举措几乎让他心痛欲绝,他怀疑她是在讽刺他了。
但他不知道,此刻的海棠已经在心中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所以她才会对他那么笑,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全然抛弃他了。
“我不应该感到多么羞耻和自卑,因为我的这个举动一定会使董事长高兴万分。傅总,让我们一起来接受命运的安排。哦,亲爱的人,如果有缘,我们来世再见。”
海棠象祁奉神佛一样默默念祷着。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海棠走到吧台旁。慢慢地,她握起那只朱红色的听筒,在拔动电话号码的一刹那,她又一次笑了一下。
“喂?”
“喂,董事长,我是海棠。”
“……你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我吐得很厉害,去医院里看了看,医生说,需要一个手术,所以,我想请几天假。董事长,可以吗?”
“……请假这件事,给刘经理说一下就可以了。……很严重吗?”
“是的,我决定要做手术了。”
“决定了吗?”
“决定了。”
“好吧,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你,董事长。”
“不用。”
“董事长,傅总在您身边吗?我有件事想跟他交待一下。”
“……”
“董事长,可以答应我吗?因为……因为我或许,很有可能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
“我不希望看见你走,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边的声音忽地更加深沉下来。
“我明白。”
“那你跟你的傅总好好说一说吧。”
“是。”
“……喂,海棠,你怎么了?”听筒里传来傅留云的声音,霎时间泪珠儿在眼中流转。
“海棠,你怎么了?辞职不干?”
“不,傅总,我想请你吃饭。”她放轻了声音,很细微,细微得傅留云几乎难以听见。在这样特殊的一种场合里,流淌在心上的是一种悲痛难忍。
“海棠,你说什么?”
“傅总……”
“海棠……”
那天她买了很多傅留云爱吃的,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摆了满满一桌子。凉菜是七个:什锦三色蛋片,九郎庙牛肉,奶拌木瓜丝,香菜木耳,金丝猪耳,道口烧鸡,一盘阿婆金针菇。热菜也是七个:梅菜扣肉,家常小细炒,麻辣豆腐,八宝莲子,酸熘莲条,天麻乌鸡,清蒸花雕虾。她没有做他最爱吃的鲈鱼。每一个菜的份量都不大,这些菜都是她在九头崖里买好的半成品回来热了放在青瓷盘里的,最后,她打开一瓶好酒,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的到来。
傅留云推门进来,满头是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首饰盒,几步便来到海棠面前。
无话。
却在无限的悲凉中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对方无数遍,
他没有去看桌上丰盛的酒宴,也没有来得及去看别的任何,他首要的一件事就是放下手中的首饰盒,拉起桌旁的她。
不想仔细看了,立即就以唇封锁住了她。
万般无奈中分别了几天,却如分别了几十年,不,几万年,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令他忧苦,这么令他思念!
她如今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她的腿怎么样了,她那天都对于蓝说了些什么?于蓝怎么样对待她了?哦,今天她要请我,请我!
他蓦然就更深一层地抱紧她。湿润的吻象温柔的水在她的脸颈上滑过。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也以此表释自己痛苦的思念。禁不住迷乱的手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象精蛇一般钻进了那一层轻轻的红纱底下。
她被他吻得想哭了,想大哭。
然而不久,他停下,怕抱紧了她,明智地又松出了一点空隙。
“你想要我吗?给你。”她仰脸看他,看她的神,一股凄凉在眼前飘荡。
“不,不行。”他鼻头发酸,深深地注视她:“好好养我们的孩子。”
她伏了下来,没有说话。有心想告诉他,却又不忍。
“你的腿怎么样了。”
“没有事。”
“让我看看。”
“不……想让你抱着我。”
“她为难你了吗?”
“没有,她很好。”
“别骗我。”
“真的。”
“再忍几天,我带你走。”
“上哪里去?”
“我有办法。”
“她不会让我走。”
“这个不是她说了算,你等着我来安排。”
他忽然就复有了喜色,给她荡漾了一个烂漫开心的笑。拉她坐下来,将那个首饰盒打开,取出一条亮闪闪的蓝宝石链子,与她系在脖子上,上下看了看,说:“嗯,很漂亮,正好配你。”海棠低头摸着,微弱地说了句:“做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