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听见她的这句话,一扭头,看了看,噫了一声,很奇怪地问:“怎么热凉都是七个?”
海棠打开瓶子,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难得能让你这么开心,来,喝了这杯。”
傅留云开怀一笑,说:“难得你这么开心,应该我敬你才是。不过,这杯酒先存着,以后一定要你喝。”
海棠忽问:“什么时候请我喝?”
傅留云说:“等……哎,你说呢?”在她脸上深深一吻,含着无限歉意说:“对不起,这几天没有来陪你,生气了吗?”
海棠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我并没有让你来陪我啊。”
傅留云说:“那我也应该来。是我错了。可是……原谅我吧。”
海棠痴痴地望了他半天,忽然扑进他的怀中,深深地说了一句:“带我走吧!”
傅留云心中一惊,说:“上哪里去?”
海棠低声说:“带我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只要有山有水,我们就饿不死, 我会给你生儿子,很多。”
“呵呵,海棠……”
“我很傻,是吗?”
“不。”
“太傻了,明知道你是去不了的。”
“不,我没有说,也许有一天……”
“眼下你是不会去的,我知道。董事长说的很对,每一个人都离不了钱……真是很对。”
“海棠,你说什么话!不要胡思乱想。”
“……唉!”良久,海棠重重地叹了口气,俯身起来,已是又一幅面容。转眼递过一杯酒,轻声说:“来,傅总,为我们能有今天干杯。”
傅留云赶忙接过酒,不喝,却只管盯着她看。见她穿一件大红玫瑰纱裙,肤如凝脂,面似桃花,难描难画。
他看见她也在看他,用她黑黑的眼睛。
一桌子的菜铺满了一桌子的爱,她伤感的眼神叫他一瞬间胆战心惊。
“亲爱的,你怎么了,我感觉……”
“想问你一句话。”她的声音幽静得象来自苍谷。
他禁不住抱住了她,他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听见怀中的人闷若惊雷的声音:“只是想问你,我是你身边的一个婊子吗?”
“你疯了!”他大声责备她。
“别人都这么说。说好听点,我是你的情人。我要谢谢董事长,她其实是……很善良的。可是我愿意做你的情人,我愿意,一开始,我就愿意。但,现在,我要问你的问题是:我是不是要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海棠……”
“告诉我吧……”她象一只受伤的鸟儿痛苦地扑倒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然而他并不回答,他只是疼爱地将她抱在怀中,疼爱地安抚她。然而,她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痛苦表情。但她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从这里,她晓得她已经深深地刺到了他的痛处。
他说不出什么,闭上了双眼。
于是情人明白了,情人有他的难言之隐,这难言之隐就是,就是……
她又一次笑了起来,然后就直起头,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他终于将目光落下来,抓起她的手。一向风流健谈的他此刻竟象个孩子:“海棠,你别这样,我很难受。”
“我已经足够了。”她微笑着这样说着,就撕下了自己的衣服。
他呆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正在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作最后隆重的告别。
三个月前她梦见自己除去所有衣衫与这个人相会,结果是那样不可抗拒的,她真地就和她的梦中人结下了那么深的情缘。她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毫无不保留地奉献给他,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么,就还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吧,只是缺少了一点什么:鱼,是的,鱼。
“海棠,你干什么?不能,你怀着孩子。”
她笑了,伸出手来抚摸他,温柔的看着他,又带着无限的敦厚朴实。
“没有少,我就是那条鱼。”
“海棠……”
“亲亲我好吗?”
“……”
“你不和你的鱼一起快乐吗?”柔嫩的手已经攀上了他宽阔的肩背。
“海棠,别这样。”
“你不要你的鱼了吗?你说过的,你是佛,从前你说过,你是佛……如果谁想变得漂亮的话,你就会给她一个鱼缸,让它乖乖地跳进去。我就是那样跳进去的,你说对了,我想变得漂亮一点,所以……我就成了你的鱼。”
她忽然那么用力地就攀住了他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上大红裙子如同羽衣一般轻然飘落,她的吻热烈地就随之扑了过来。
傅留云看见房子里响起无数紧敲的铜锣,莲花灯射出的柔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的呼吸顿然困难和短促。他理智地扳过她的脸,看见了她脸色绯红,眼神迷乱,嘴里竟喷出一股酒气。傅留云大惊,问道:“你喝酒了吗?”
她竟然摇了摇头。
“海棠!”他的目光燃烧起来,烈炬一样围住了她。
“傅总!”她还是这样轻轻地叫他,这叫声令他倾刻间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两个人这样彼此久久地注视。
“海棠。”他把地上的衣服重又拾起,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想要我了吗?”
“你肯定是醉了,来……”
“你别后悔。”
他的心猛然又冷凉了一下。
“海棠,你真地醉了。”
“是吗?”她笑了一下,然后又无声地笑,紧接着那笑就止不住了。她将自己的脸浮在他的怀里,越贴越紧,开始不停地笑,低低地一串接着一串,象风中抖落了无数花瓣,眼泪纷落了大片。
他慌里慌张地抱起她,进了卧室。好不容易点起百般温柔,不住劝慰,但都使她难以静下来。她一句话也不再说,后来终于止住了笑,侧身躺倒在被子里,闭眼睡了。
他久久地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人,真地想要从身上喷出一团火,将眼前的她团团裹起来。
她明显地承受了残酷的折磨。这个伤痛的持作者,很明显,是于蓝。也许不是现在,刚一开始,她就在默默承受来自她的巨重压力。但是目前,为了长远的打算,必须要忍耐一切,将孩子生下来,这是最重要的。
他不是一个笨人,他听得出她话里的意义,情人已明显地向他亮起心中神圣的明灯:她要做他的妻,她要跟他白头偕老,长厢厮守,一直到死,一直做忠贞不渝的夫妻。她有理由给他提出来这个要求的。她完全有理由,理由就是:二人彼此真正地相爱。难道这世上还有比真正相爱的人永生厮守的事情更幸福的事情吗?没有,似乎没有!确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