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几个业务员回来汇报工作,刘虻简单地为他们介绍了曾可心,看得出,几个小伙子对这个清秀的女孩子颇有好感,都借着谈工作的机会上前搭讪,曾可心却一丝不苟,除了工作,基本上不搭理任何人。几个小伙子讪讪地走开了。
这些,刘虻悉数看在眼里。上午的意外让他无暇顾及很多事。现在,平静下来,他的视线里出现了曾可心。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去年春天,那天他和袁满约好与曹大富谈那笔欠款。
刘虻遇见曾可心是在师大附近的一家服装店。这样的店铺几乎遍布了整条街。他当时在等袁满。实在无聊,就走进附近的一家店打发时间。推开店门,他的眼前不由一亮,他看见一个眼睛大大的很苗条的女孩。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纯情的妞儿。她和刘虻说话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刘虻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了女孩一会儿。这时他想起袁满曾经不止一次地说他就是个色中恶鬼,不禁莞尔。
刘虻和那女孩儿没聊几句,她就说:“你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相处的。”刘虻狡黠地一笑:“情商高的人容易受伤。不过,我往往是让别人受伤。”那女孩儿听他这么说,也笑了,她的牙齿整洁嘴唇饱满,刘虻忍不住想,要是亲一下是不是感觉很爽?
那女孩儿不厌其烦地移动着挑杆帮刘虻取衣服。她腰肢柔软,刘虻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句,“楚女腰肢越女腮,粉圆双蕊髻中开”。他有些心猿意马。他暗笑自己,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纯情毛头小子了。正儿八经谈过两次恋爱,尽管最后都无疾而终,不过,恋爱中男女之间的亲昵他都已经轻车熟路。混迹于商场,出入一些娱乐场所,虽然没有带风尘女子出台,但灯红酒绿醉意酣畅之际,逢场作戏,也有过那么些耳鬓厮磨的亲昵。可是,这个女孩儿却让他有些魂不守舍。这要是让袁满看见,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
出人意料,有时最笨、最原始的反倒是最有效果的。
刘虻的手机就在这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是袁满。刘虻在心里暗骂:这个猪脑子,就跟她那个人似的,总在最不该出现时出现。话虽如此,他还是接通了手机。“刘虻,你小子在哪儿躲清静呢?告诉你,我逮到曹大富了,我们约好在钟鼓楼的听雨轩见面,你快点儿过来!”
袁满说着话,就把电话撂了。袁满和刘虻是同时进入天宇的,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刘虻老爱说,咱俩是同居关系。他这么说,袁满也不恼,最多眼睛一翻,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虻呲着白森森的牙笑。袁满头也不抬,回骂一句,“小心你的下巴掉了。”话就这么一来一往,没个正形儿。
财神爷来了,自然怠慢不得。装模作样的刘虻赶忙说:“你这店里的货没合适的,真让朕失望。”那女孩儿粲然一笑,笑得天真无邪,说:“我是帮老板看店的,老板今天去车站提货。她这儿的东西都是仿牌子,不贵。质量还不错。”女孩儿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就会有新货呢。”
刘虻真想留下来,和漂亮女孩子聊天爽得很。况且,这个妞儿甜甜的味道让他留恋。不过,银子重要。好不容易袁满才约上那个姓曹的家伙。要是错过了,朕真的该郁闷了。刘虻的心思活动着,脸上却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说:“我有个会得赶快走,给我你的电话。”
刘虻的如意算盘却落了空,那女孩儿递给他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你把电话写在上面,来了新货,好通知你。”刘虻无可奈何地笑笑,他龙飞凤舞地把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写在上面,说:“可不能放我鸽子啊,我等着你通知我!”那女孩儿笑了:“不会的,这家店信誉很好的。”刘虻发现自己几乎爱上了这个女孩儿的声音,她的普通话很好,有点南方的绵软口音,不像青城市的女人,说话粗声大气,一张嘴就顶人一跟头。
刘虻开车赶到听雨轩时,袁满正和曹大富——那个胖得自己几乎看不到自己脚尖的男人打情骂俏。最让刘虻不能忍受的是,那么多的包间,偏偏挑选个榻榻米。曹大富身材不高,那双眼睛就像长在袁满身上,显然是项庄舞剑。看见刘虻,满脸绯红的袁满瞪着眼睛就骂:“懒驴上磨。”刘虻戏谑道:“我是懒驴,你就是母驴,正好一对。”
曹大富的脸色很难看,他耐着性子问:“袁满,他是……”“曹总,这是我们广告部的刘虻经理,您的单子具体就是我俩负责。我们天宇对大客户一向都很细致,基本上都是经理亲自跟进。”袁满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这是刘虻最欣赏她的一点。曹大富显然没有把刘虻这个所谓的经理放在眼里,他用余光很不情愿地扫了刘虻一眼:“袁满,我希望和你单独谈。”“曹总,这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规定,公司是不允许业务员私下和大客户接触的,这也是为了避嫌。你知道,业务员舞弊,这是行业内的大忌啊。”刘虻多少说得有些危言耸听。
曹大富有些恼火,他眼巴巴地盯着袁满,目光不时地停留在她若隐若现的胸前。袁满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曹总,我们谈那笔款子的事儿吧。”“不急,今儿咱们只是认识认识。”曹大富绝口不提欠款的事儿,刘虻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兴趣在于袁满。刘虻旁若无人地和袁满打情骂俏,还在她圆乎乎的脸上扭几下拍几下。袁满骂了刘虻好几次:“你有病?能不能好好说正经事儿。”刘虻嬉皮笑脸地说:“这是谈正经事儿的地方吗?”曹大富终于坐不住,面带愠色扬长而去。袁满屁颠屁颠追出去。
“刘虻,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得罪了财神爷,你喝西北风啊!”袁满没有追到曹大富,回来恼羞成怒地冲着刘虻嚷嚷。刘虻不理她,悠然地品着极品碧螺春。
“我问你话呢,别装傻!”袁满一巴掌打掉了刘虻手里的杯子,杯子掉在榻榻米上,茶水洒了,水渍洇在榻榻米上,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你眼瞎了,那家伙根本不是来谈事儿的,摆明了是要吃你的豆腐。你想靠这挣钱啊!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刘虻指着袁满的鼻子骂,气势汹汹的袁满脸上一下就绽开了笑容,她的笑来得那么突然。当她忽地伸手揽住刘虻的胳膊时,刘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袁满“扑哧”笑出了声:“你一大老爷们儿怕啥?怕我吃你豆腐?”
回忆往事,刘虻有些忍俊不禁。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女孩子并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们的相遇就好像是阳光下的一滴水,顷刻间,就被炽热的阳光蒸发得不留一丝痕迹。而命运似乎又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一年后,这个叫曾可心的女孩儿又很唐突地出现在他面前,成了他的属下。
吃过简单的午餐,曾可心抽空打电话给赵菲。“赵姐,我上班儿了,在天宇。”
赵菲显然吃了一惊,她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一连问了几遍:“真的?你没骗我吧?今儿可不是愚人节。”曾可心在听筒这边咯咯地笑,她长话短说,把被录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赵菲激动地说:“可心,你的运气真好!”曾可心纠正了赵菲的话:“运气,是自己修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不是我坚持,肯定不会有今天。”
合上手机,曾可心想,自己还没有把遇到上次说的那个男人的事儿告诉赵菲,否则,她会更抓狂,认为这是上帝的安排也未可知。这个世界有时候巧得就像一本书似的,由不得你不信冥冥中真的有一只奇妙的手,在安排着一些人的相遇相识。譬如,她和刘虻。
曾可心当初把刘虻的手机号码输在了自己的手机上。可是,那个周六,去文化书城买书,坐公交车返回时,她的手机被盗了。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在天宇他俩竟然再次不期而遇。曾可心心里咀嚼着“不期而遇”这四个字,觉得这真是个奇妙的词汇。
晚上下班时,曾可心回到自己的住处,把鞋甩掉,就打开了电脑。她想把自己的情况早点告诉行者。行者是她的网友,两个人已经在网上认识两年多了。但是一直没有见过面。行者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简历用手写,就是他教给曾可心的。“出人意料,有时候最笨的最原始的反倒是最有效果的。”这句话,让曾可心茅塞顿开。
行者最近经常不在线,曾可心等了一会儿,给他留了言:
我今天顺利进入一家大公司,这是我第一份体面的工作,我会好好干的。
谢谢你给我出的主意。
曾可心没有告诉行者自己具体在哪家公司,她和行者一直回避询问对方的一些真实情况。他们喜欢这样的交往方式,没有什么压力,随意得就像是自言自语。
为了祝贺曾可心顺利进军天宇,赵菲晚上一定要犒劳她。两人选择了一家东北菜馆,曾可心喜欢这里的酸菜汆白肉,每次恨不得把锅里的汤都打包带走。
无酒不成宴,两人叫了啤酒,豪爽地一人一瓶对着吹。
夜晚,天空深邃,星星看起来格外明亮。站在街角打车时,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曾可心心里涌动着一股奔放的幸福的激流,她张开双臂,夸张地仰头呼喊:
“青城市,我爱你!”赵菲摇摇头,慢悠悠说了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可心小丫头还需努力!跨进去,还要能站得住站得稳。别得意得太早,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沉浸在喜悦中的曾可心激情欢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的一切都来吧,让我编织你!”她的声音在夜色的掩映中传得很远,过路的行人有些诧异地盯着这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