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笼中的红光影影绰绰,漫开来似星的光辉,宽敞的屋内被照的不留暗角,瑰色的纱帘透着几分白。这房里的摆设极其奢华,皆是上品中的精品,衬出主人的不凡身份。
半透明的红色锦衣歪着搭在床头,女人走过去拿起来,动作轻柔,每一步都仿佛有红莲在绽放,染成牡丹色的指尖划过细腻的纹路,随意的披在肩上,腰肢微微扭动,弧线美好如天边皎月。这女人的气质风华绝代,在背后瞧她,根本想象不出那是一张怎么迷倒众生的脸。
沉默着看了这么久,见到这样一张面熟的脸着实让人震惊,这哪里是什么青楼女子,如此一张脸岂是一个凡人有资格拥有的?天帝独女,悯怜公主,跑到人间做花魁,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她这张脸是超出凡界法规之外的,若真叫哪个凡人看到,女子还好,男子的话……那真是不堪设想。
但是刚刚在大堂,她好像并未以真面目示众,我心中稍稍慰藉,这丫头胆子大是大了些,好在不笨,知道有些事不得胡作非为。高兴不过一瞬,她身后,竟跟了一个人。
这位入室之宾大大咧咧的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身子后倾,颔首打量了一圈四周。悯怜懒洋洋的卧在床边,单手支着脑袋看着这个人,半响悠悠道:“这屋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世子殿下不如把目光放在眼前人身上,怎么,我这张脸比不上屋里面的破铜烂铁吗?见过我的人虽少,可无一不说这容貌千金万金也买不来。”
“我只是怕,这屋子里面藏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美人往往笑里藏刀。”他说。
“你那世子妃可有我一半姿色?”她问,又自己回答,“我想是没有的,这天下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及我半分。寻常男子连见我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刚才你也瞧见了,一个背影而已,就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
“便是要丑一些,才不会被人抢走。”他轻描淡写的说。
悯怜咯咯的笑起来,一双眼睛里好像有万朵桃花在绽放,她伸出手,勾了勾手指,挑起一根衣带,将他拉的近一些,纤纤玉手在他一调一调的胸前划弄,眉尖上挑,柔柔道:“适才那么多名男子中,我只挑了你一个,这是天大的荣幸,世子殿下可要珍惜。您说美人,笑里藏刀,不知我这刀,可扎到你心里去了?”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真是可惜,我心中有人挡下了。这美人计,花魁还是施给别人吧,本世子花下重金买下花魁一夜,有话要问。”
“哦?敢情您是来审犯人来了。”悯怜漫不经心的说。
“可以这么理解。”
“您可真是糊涂了,这里是饮酒作乐的地方,要查案子到衙门处去,自有官员迎您,再说,我不过一介风尘女子,比不得那稔王和敬诚亲王,犯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前些日子皇宫中进了刺客,皇上命我去查,派人找了一圈,最后找到这风尘之地里来,想着不能白浪费时间,还是要查出什么,好向皇上交代。”
她冷哼一声,嘴唇靠在他耳畔,语出惊人,“比起查案子,劝您还是先陪陪您那世子妃吧,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
他身体猛地一震,悯怜只是轻轻一笑,用只有他们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毕竟中蛊之人,没有解药,活不了太久。”
火光朦胧起来,将她笼在一层水纹中,她再次俯下身去:“所以啊,刺杀什么的先放一放,鸿洲城外有一片密林,我在那里等你。”
“那地方离皇都远得很,本世子这么忙,没那工夫专门赶过去。”他迅速反应过来,扣住香香软软的手腕,“有话在这说清楚。”
“你会去的,而且跟着你一同前去的不止一人。”她意有所指。见他仍不肯放手,淡淡一弯嘴角,手中突然出现一把精巧匕首,重重在他手背上划了一道。
他吃痛的微呼一声,任鲜血流淌,执着的不肯放手。数根银针突然飞驰而来,针尖淬毒,是何歇歇的风格。悯怜手指上的戒指瞬间弹出,银针齐齐落地,声音齐的像是一滴露珠捶打在翠玉的叶片上。她抬高了声调,只是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小小年纪,怎么出手这么狠辣。”
“我若真狠辣起来,你如今便说不出话了。”何歇歇冲她扬扬下巴。
叶致皱眉:“你怎么在这?”
何歇歇一直藏在这屋里,凭着轻功过人,谁也没发现她。看叶致这张苦瓜脸,她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驳回去,却发现话堵在喉咙中出不来。为什么要跟着他?其实她也没给自己一个回复,只是听他身下的人兴奋地说世子殿下要去逛青楼,不知怎的就跟上去了。悯怜的目光逐渐变得玩味,低笑一声:“原来世子妃是捉奸来了。”
何歇歇脸色一变,当即要拔出腰间的剑,却见纸糊的窗户敞开,微风习习,月光之下,那女子已不见踪影。两人对视一眼,这女子果非寻常之人,凭着这个速度,只要她想,杀了他们不是难事。
空气凝固两秒,叶致叹了口气,去拉何歇歇,谁知她一把甩开,满脸嫌弃:“别碰我!”
“你生气了?”叶致直直的看着她,“还是你吃醋了?”
本以为听到这话的何歇歇不变成通红的西红柿就变成火爆的小辣椒,可是她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去追?”
“不追了。”
“案子不查了?”
“嗯,不查了,”叶致贴过去,眼里满是星光般的温柔,“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这情话甚是入耳,缠绵动听,何歇歇不是石头做的,按理说应该是扛不住。可她却白了一眼叶致,顺着窗户离开。叶致惆怅好一会:她吃醋的样子,怎么是这样的?
当他离开青楼时,何歇歇已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