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烛火微微摇曳,只照亮乱纹梨花木月牙桌上的一小部分。一盏清茶被捧了过来,一个人影渐渐移了过来:“皇上,请用茶。”
皇上半面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白色的胡子盖住了脸上大部分的褶皱,一双眉毛向下垂,眼角处老态毕露,却仍然掩饰不了曾经的犀利。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茶抿了一口,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些。
“你今天去看叶致了?”皇上淡淡的问道。
王公公递上一块已被濡湿了的金丝帕子,低着头道:“是。”
皇上接过帕子,仔细的擦拭着手指:“见到老王爷了吗?”
“没有。老王爷年事已高,身体虚弱,便一直歇着,奴才不好打扰。”
火烛迸出一朵火花,映在桌面上,比兰花更美好,比昙花更短暂,却只存活一瞬。两人都没有再出现说话,空气在寂静中寂寞起来,仿佛能听见它携带时光逃走的声音。
“他这一虚弱,可是好多年了。”皇上目光有些游离,最终闭上了眼睛,像是疲乏了,又像是困倦了,“刘越和薇君死后,他就一直躲着朕,再也没有入过宫,与世隔绝了一样。还把叶致这小子给带坏了。你看叶致出生到现在,朕见过他几次?真是生生把情分给化淡了。”
王公公上前慢慢的给他揉着太阳穴,什么都没说。
皇上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叔父是在怨朕,朕知道。他在怨刘越死的不公,怨朕未能给他讨回一个公道…….他从来都未指责过朕,也从没有原谅过朕。所以他拒绝把叶致送入宫中抚养,还让叶致改了该刘姓为叶,从了薇君母族的姓氏。”
“皇上…….”王公公低声道,欲言又止。
“但是朕不后悔。”皇上的眉目陡然坚硬了起来,眼神中有着无法融化的冷漠与坚毅,“江湖中那些门派的把戏朕不是不知道,刘越薇君的死与此有关朕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若能牺牲一条人命,换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那比任何公道都重要。”
哪怕这个人是骨肉,是至亲,是战场上为国家搏命的战士,是在危急之时拯救大汉的英雄…….也不算什么。
帝王天家,向来如此。没有这点冷血,做不得皇帝,当不了四海之主,享不了荣华富贵,赢不了宫闱争斗。
“皇上,老奴有一事不明。”王公公小心翼翼道。
“你是想问,为什么这次皇后大寿,朕一定要叶致去。”皇上眯了眯眼,手指抚上额头。
“皇上果然聪慧过人。”
“朕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他一定要去。”皇上怔怔的望着黑暗的某处,“或许是多年不见,想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