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叶致在上半夜喝完经白先生“改良”过的药后,终于醒了过来,气色大好,除了瘦了不少外,基本没什么大事了。白先生也尽职的的来看了两回,眉开眼笑的说已经无碍,还需静养,万不可伤筋动骨云云。让何歇歇一度怀疑他的水平问题。
不过尽管如此,何歇歇还是高兴的不得了。先是狠狠地补了一觉,精力充沛了之后跟乌眼鸡似的盯着叶致,最后决定要亲自下厨给他好好补上一补。叶致听到这个决定差不点又晕了过去,再三请求何歇歇放他一条生路,人家的小命可还是刚刚捡回来的呢。何歇歇在叶致楚楚可怜的目光下仔细的掂了掂自己的两下子,深明大义的让叶致先养着,等养好了再说。
其实她所谓的下厨,不过是在野外烤一只鸡烤一条鱼什么的。要说真的,她可是连铲锅都不会拿。
不过照何歇歇的意思来说,同样一只鸡,抓来就靠,烤完就吃,不比被加工那么长时间做成一盘菜的营养多吗?
在何歇歇的威逼利诱之下,叶致好好的休养了几天,肩上的伤口也愈合了不少。可还没等完全结痂,宫中就来了一位贵客。
王公公站在榻前,紫红色的细布袍子下是一双黑色朝鞋,上面落了几根拂尘的丝线,左手握着乌木做的拂尘,拂尘柔韧的丝线埋在弯臂出,懒洋洋地垂落了下来。
叶致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何歇歇一脸忧心样的站在一旁,愁容满面。
气氛一时间很微妙。
在王公公来之前,叶致正在和何歇歇吃饭。
何歇歇表示对今天新上的芙蓉露汁甜粥非常感兴趣,要叶致陪她多吃点,便有命人盛了两碗。
叶致眼里带笑的看着她吃吃吃,不觉间连筷子都没动。待她吃完后才轻咳了一声,抬了抬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吃相不雅。”
何歇歇闻言放下白瓷勺,看了一眼他碗里的粥,瞪着他道:“你怎么不吃?”
叶致挑眉,嘴角撇了撇,道:“不想吃了。”
“不行,你吃的太少。”何歇歇站起来,现在变成她俯视他了。
自从叶致醒后,陪他吃饭就是何歇歇每天的重要事项。为此,何歇歇专门制定了一系列规定,比如早膳必须吃多少多少,午膳吃多少多少,晚膳必须吃多少多少等等。叶致一开始还蛮配合的,不过今天…….就造起反来了。
“干什么?”叶致感觉自己被影子罩住了。何歇歇拿起碗和勺子,连话都懒的说,直接连粥带勺的送进了叶致嘴里。
叶致被迫把粥吃了下去,愤愤的瞪着何歇歇。
何歇歇毫不犹豫的的钳住叶致的下巴,一勺接一勺的把粥喂完。旁边侍奉的瑶扇偷着乐了乐,而舒儿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一碗粥见底了。叶致赶忙漱了漱嘴。何歇歇重新坐下,看着他忙乱的样子,嘴角一歪道:“以后你要是再给我来这么一出,我有的是办法教训你。”
叶致瞟了她一眼,哼哼:“皇后娘娘马上要过生辰了,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嗯?”何歇歇呆了一秒,“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世子妃啊,你应该随我进宫祝寿的。”叶致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不能不去吗?”何歇歇泄了气,这些皇贵之间的交际她实在是玩不来。况且皇后过寿是大事,在宫中不待个一天半天的怕是说不过去。
叶致看她从小老虎变成小白兔的模样,心情大好。何歇歇拽拽叶致的袖子,苦着脸说:“你看我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给你丢脸……..不如就说我病了吧……”
“免了。”叶致一本正经,“为了不让你受苦,你夫君决定牺牲自己,替你挡下了。”
“对啊!”何歇歇明白了他的意思,由悲转喜:“你不是对外称受风寒了吗,就说是身体未好,去不了。而我就说得照看你,脱不开身。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去了,而且也没人敢说什么。”
“高兴的那么早做什么,皇后下个月才过生辰,事情有变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厮突然进来禀报,说宫中的王公公来了。
何歇歇怔怔的看着叶致:“这是来探望你的吗?”
“八成是来揭穿我的。”
何歇歇继续呆滞状。
他被看得发毛,无辜道:“我就说嘛,事情有变也说不定的。”
“怎么办?”何歇歇脑袋清醒过来了。
叶致认真的说:“看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王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自小便服侍在皇上身边,那是比多少亲贵都有威慑力的人物。在皇宫中也是太监首领,见过的贵人如过江之卿,风中雨中这么多年,无论身边的局势怎么动荡,他都如同泰山一般,安稳不动。
想来这么厉害的人物,时间一定很宝贵。反正叶致已经摸清了他的来意,索性直接将人给请了进来,倒也免去口舌。
叶致倒在床上,身上盖了一条厚厚的棉被,仅露出的脑袋,也被一块浸了水的大毛巾占据了大部分地方。何歇歇则在一旁端一碗药,愁容满面。
王公公进来时看到这一场面,微微一笑,眼疾手快的摁住了要起身的叶致,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何歇歇很有眼色的扶起王公公,郁郁的说:“公公多礼了,快些起来,您于我们都是长辈,怎么可行此大礼。”这些话都是叶致刚刚塞给她的。
王公公起身,淡淡道:“世子妃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一届阉人,当不得您的长辈。”
叶致额头冒出冷汗,重重咳了咳,有气无力道:“不知皇上皇后近来可好?我大婚过后还未去拜见,心里总觉得不安。刚要准备入宫,却染了风寒,而且至今未好。怕是连月后皇后的生辰也要去不了了…….”
王公公眼睛不动声色的在叶致身上打量了一圈,思忖片刻,一双眼睛眯了眯,道:“这怎么是世子的错呢?寻常风寒不到七八日便好,而您却这么久都不好,一定是身边人伺候的不周到。”话毕,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歇歇,继续说道:“不过听闻是世子妃亲自照看世子起居,这么想来,倒不是下人的问题了。”
叶致在一旁听着,刚要把原因朝着体弱上引,就听他接着说:“那必定是大夫的问题,回宫后老奴定向皇上陈请,派个资历深厚的太医过来。不到半月,世子定能大好。”
叶致沉默了。何歇歇暗自琢磨了两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看望啊,这分明是来威胁来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威胁!
就叶致这“病”,瞒得过老奸巨猾的王公公,瞒不过什么都懂的太医啊。到时候人家来一把脉,真相大白,皇上顺带着也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可就成了欺君之罪。
不过王公公按理说是不知道叶致受刺这件事的,所以他只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来逼迫叶致“病”好,顺带在参加一下皇后娘娘的千秋。
你不是说你的风寒了吗?很好,风寒的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痊愈了。哦,你体弱不爱好?没关系,皇上直接派太医过来,保管你短时间内痊愈。什么?还是好不了?那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何歇歇在一旁欲哭无泪,叶致不过就是个小世子,没权没势的。那么多亲族何苦差他一个啊,非要这么多咄咄逼人吗?皇宫中的人都这么狠吗?
叶致苦笑:“这种事情怎么敢劳烦宫中的太医呢?就我这贱骨头,换一个大夫便罢了,实是不敢惊动皇上了。还望公公回宫后莫要主动与皇上提起,免得皇上徒增烦心事。”
“世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地参加宫中的活动了,皇上皇后都挂念的紧,不知月后皇后千秋,世子能否携世子妃一同前去啊?”王公公看着地板,“恭敬”道。
“那是自然。”叶致全然不顾何歇歇包含怨愤的目光,“无力”的说。
何歇歇简直要气炸,她就说叶致哪有那么重要能让皇上身边的公公来“请”。果然果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都是长年累月缺席所导致的结果啊。
王公公见以达到目的,便不再多说,只是简单的又嘱咐两句,便称宫中有事,回宫去了。
何歇歇站在大门口以一个悲惨的微笑目送着马车离开,随后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