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曼拿着话筒,盯着脚尖的钻红色塑胶漆。天已经漆黑了,上海的天空被雾霾污染的密闭了星云,夜色凉薄得很,就连被探照灯照亮的那一束空气也悬浮着数不清的颗粒和漂浮的陈屑。探照灯聚集的下方站着镀了一层微光的陆依曼,她脚下的高跟鞋有些陷入塑胶里了,但陆依曼依旧站得笔直,娓娓道来。
“我第一天来到这个鬼地方,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吴中队。那时候他还是二中队的中队长。我是被我爸爸送来吃苦的,可偏偏我要和我爸对着干。那个时候的吴中队和现在你们见到的他一样,甚至更变态。我们私下里都叫他变态老吴。
他光着身子站在泥潭边吼叫,戴着黑色的贝雷帽和黑色的墨镜,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看见了我,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列兵,他准备教训我,却被我逃了。
然后我就逃到了这该死的鬼地方的该死的雷区,该死的中彩了。于是我来这儿的第一天,第一次见到他就欠了他一个救命的恩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被分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进入这个特别突击队,远赴非洲执行任务。去非洲之前我快要恨死吴中队了,他不是要训练我们,是要弄死我们!这一点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有所体会,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让我第一次改变对他的看法是那次联合军演,吴中队带着我在丛林里像野人一样穿梭,一次又一次把我从敌军的眼皮底下救走,而我就带着他在城市里流浪,和他一起睡在满是老鼠和蟑螂的破屋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不清醒的吧。那时候萌生了要永远和吴中队生活在一起的念头。再后来又一次我俩去军区总院探望病人,我知道吴中队的母亲得了重病,有些担心又有些自责。原来我的那么多次任性不听话都是被肩上扛着家庭和人民的吴中队给撑了起来。我有些怀疑他也喜欢我,他应该喜欢我,全队的人都喜欢我。所以我和他玩了一个心跳游戏,我输了。
在非洲的时候吴中队总是见不到面,见了面他总教育我要把个人情感和任务分开。我很烦他,特别特别烦他!可是就像在国内他总是变态地训练我们其实是为了让我们不在战场上无谓的牺牲是一样的,吴中队的教育是正确的。起码他的教育让我保持着该有的清醒。
再后来,发生了一件直到如今我都没有搞明白的事情。我就糊里糊涂地答应要和他结婚了。”
陆依曼说到这里,观众席已经爆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口哨声和欢呼声。原来是小陆姐追的吴大队!这么浪漫的吗?小陆姐真勇敢!居然把吴大队搞到手了!
大家的欢呼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大胆的人叫嚣着“亲一个”,可是吴泽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接下来她就要说那句自己最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了!
吴泽是惊喜的,甚至有点眼角含泪。他不知道原来陆依曼是这样喜欢上他的,他只以为至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陆依曼不过是找个人嫁了的心态。原来早在他们一起对月吃泡面时陆依曼就对他动心了!
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惊喜的事情了!
“回国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犯了错误,所以被隔出了军籍。”陆依曼继续说道,但这时她抬起了头望着站在黑暗中抱着吴囡囡的吴泽。
“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可是被革除军籍后吴中队也因为我收到了处分,所以递交结婚申请书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陆依曼停下来,想到今下午自己看到的六年前吴泽像陆师长写过的报告草稿,捏紧了拳头。
“这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陆依曼看着吴泽,“我也不知道吴中队还愿不愿意娶我,可是我却一直做好了准备要嫁给他,所以我就带着女儿来探望他了。”
“哎哟呵!”
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吴囡囡就被吴泽摔在地上变成吴阿斗。
吴泽本来紧紧抱住吴囡囡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陆依曼的拒绝和众人的惊惋,却没想到陆依曼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就仿佛遇见铁树开花,吴泽顾不得怀里的吴囡囡了,他手脚并用地在兜里寻找着结婚申请书和婚前协议,找到后忙不迭是地给陆依曼送了过去。
“亲一个!亲一个!”
众人还在叫嚣着。
陆依曼接过结婚申请书,放下话筒朝吴泽笑道:“我没有笔呀!”
“我有!”吴泽生怕陆依曼临时反悔,立刻全身上下地翻口袋找笔,却怎么也找不到。
吴泽急死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过。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反应迟钝,没找到笔,吴泽焦急地呆看着陆依曼。
“噗嗤”陆依曼笑出了声,她把吴泽手中的婚前协议也一并抢过来,摇摇脑袋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地走开:“我要看看婚前协议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不急。”
陆依曼抱起熟睡地吴囡囡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向自己借来的阿斯顿·马丁,她可只借了一天,不按时归还是要交罚款的!
“亲一个!亲一个!”
众人见陆依曼不配合又转向吴泽。
“我看你们精神头都很好啊!?”吴泽扫视一圈这些看热闹的士兵们,“是不是不想睡觉了?”
此言一出,不到一分钟,训练场就只剩下给吴囡囡系安全带的陆依曼和站在不远处紧张地流汗的吴泽了。
“你......那个,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登记?”吴泽像个急吼吼的猴子,抓耳挠腮地前言不搭后语。
“唔......我要看看这个婚前协议有没有什么要增加的地方,我可不想再被你骗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骗你!”吴泽害怕这是陆依曼诓他的谎言,他拉着陆依曼的手腕不敢松手。
“吴中队啊,我这车是借来的,逾期了是要交罚款的!”陆依曼无奈地朝吴泽叹气,“不少钱呢!”
“我现在出不去部队,不能找你,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吴泽又像正在上当受骗的老年人,拉着传销组织惴惴不安。
话音未落,陆依曼就主动贴上去踮起脚尖亲吻上吴泽的嘴唇。
“行了吗?”
陆依曼看着呆成木头人的吴泽,心想着完了完了自己一定是要交罚款了。
“不行,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