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雀县里,星空如画,无字店内,往事如烟。
画皮妖朱宴此次前来,无非是想让明乐一干人为他拿回自己的皮。
这事对于朱宴来说,是一个极短的故事,在他漫长的寿命中并未起什么波澜,所以他也很迷惑,那人为何要偷自己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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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梧州。
人间这片被凡夫俗子欲望浸淫的宝地,每个妖怪都难免要来看一看,而朱宴,一看就是几百年不回妖界。
和所有妖怪一样,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所以一直游走四方,也做过不少好事。
比如前几年,在山魈手下救了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叫秀萝,无父无母,生在山里,常被些小山妖欺负,那次倒霉遇见了山魈,朱宴瞧她可怜,便画了一副山水图,困住了山魈。
这小姑娘从此一直跟着他,像个小妹妹,也从不害怕他是妖怪。
刚开始的时候朱宴对她说,“我和山魈一样,都是妖怪。”
秀萝眨着圆圆的眼珠子抬头看着朱宴略带女气的眉眼,“我见过有些人来山里打野味,那凶残的样子还比不上妖怪呢,我觉得你很好,你可以带着我吗?”
朱宴笑了笑,女人一样丹红的唇像两片散开的花瓣,纯白的广袖如鹤张翼一般的伸向她,弄乱了她的头发,“小姑娘,带着你有点麻烦呢。”
“不麻烦,我会吃很少的饭,你衣服这么白一定很难洗,我可以帮你洗……”
严肃的小脸,带着希冀的光芒望向他。
画皮妖没有妖心,可朱宴那时感觉胸膛里充盈着某种东西。
也好,他想,等她大一点,按人间的规矩帮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便可撒手了。
后来他带着秀萝辗转到梧州,找了个好地界,开了间画坊,赚点小钱买些喜欢的玩意。
他画技才露半分技艺,却已惹得别人连连称赞。
今日又有人来求画,朱宴依旧只花五分心神去画,待那人走后,秀萝问,“你明明可以再画好些,为何不肯?”
“凡事做过了头便会有麻烦,你现下还不明白这些。”朱宴像平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她今天梳了个蝴蝶髻,插着他送的玉簪,原本是个好搭配,可她把发髻盘歪了。
朱宴伸手拔下玉簪,为她正了正发髻,然后选了个好位置缓缓插上,“这么大姑娘了,连个头发梳不好,会惹笑话的。”
秀萝笑了笑,灵眸闪动,“过几天梧州有画展,届时文人墨客皆会前往,阿宴去不去?”
“你问我去不去?是你想不想去吧。”
朱宴眸子起澜,一双广袖负背交握,走到门口去晒太阳。
站在原地的秀萝,转头看向披了一身大好阳光的他,穿了一身画了墨竹的衣衫,衬得人十分闲雅,她问,“那你去不去?”
不知他是不是未听见,走到桃树下,发现了什么似的,“秀萝,拿竹竿来,有桃子吃了。”
摘个桃子,于他来说,纵使不用法术,也是小菜一碟,却偏偏要拿什么竹竿,秀萝走到他身边,“阿宴,你到底去不去画展嘛?”
她一不是画师,二不是名人,不跟着他,恐怕进不了门。
瞧她一脸着急的样子,朱宴偏要多逗她一会,唇角挂起淡如暖阳的笑,“你若让我吃到桃子,我便允你。”
“好!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秀萝欢喜的把裙子打了结,又怕他反悔似的,猴子一样快的爬到树上去。
未料到她有这一出,朱宴无奈的摇摇头,她这个样子,哪家公子敢娶?若是没有,只能在他这赖一辈子了。
想到这,又苦笑的摇摇头。
这时秀萝已摘到了桃子,坐在树上欣喜如孩童,“你看,我给你摘到了。”
“好了好了,快下来,莫让他人看见你这洋相。”
“那你……”
“我自然会带你去画展。”
“那便好!”秀萝把桃子扔向他,自己准备下树。
接过桃子,朱宴随便在袖子上擦了擦,便往嘴里送,嚼了几口,皱道,“桃子未免太酸了。”
秀萝双脚踏地后解开裙子,看他皱眉的咬桃子,“我可不管甜。”
桃树绿叶稀疏,清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站在那,朱宴想起曾经从山魈那救下她时,她还是个孩子。
那时她眼里含泪,盼着他带她走。
又咬了口桃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酸涩得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