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锦乐都守在冰蓝身边寸步不离,事无巨细的亲自照顾冰蓝,安倩等人苦劝无果只能一步不离的守着锦乐。
“公主,奴婢熬了参汤,您喝点吧。”紫竹端着参汤走到床前一脸愁容的对锦乐道。
锦乐伸手,但看着冰蓝眼眸却分毫微动。
紫竹将汤碗递到锦乐手中,锦乐执碗一饮而尽,“给冬青也盛一碗。”
“陈小姐那边紫墨已经送过去了。”
“冬青连日辛苦,派人好生照顾,陈府那边备份厚礼送过去。”
“是。”
“退下吧。”
紫竹看着锦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公主,您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照顾冰蓝的事就交给奴婢们吧,奴婢们绝不会让冰蓝出一丝差错的。”
“退下吧。”
“公主。”
锦乐微微侧目余光扫了一眼紫竹,紫竹噤声不敢再劝,垂首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一躺一坐的冰蓝,烛灯晃动、灯芯滋滋作响,偶尔发出噗噗的闷炸声。
看着如同纸片一般躺在床上的人儿,锦乐脑中不断涌入冰蓝曾经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
动手换下冰蓝额头的冰帕,看着额角处的淤青,锦乐眼中酸涩难忍,“以前一直都是我躺在床上你守着我,如今我也守着你。不过你这丫头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啊?知不知道我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你不是最见不得我不拿身体当回事么,怎么还能躺得住?”
“既然知道她会心疼,又为何在此苦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的萧彻轻声对锦乐说道。
看到萧彻,锦乐眼中的酸胀更甚,泪珠也在不觉间一滴滴滑落脸庞。
这些天,萧彻几乎每日都会见到这般垂泪的锦乐,而每见一次萧彻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放在油锅了滚了一遍。
好在锦乐并非脆弱之人,即便忍不住落泪也会很快调整好情绪,就如同现在这般,锦乐已干净利落的放下床幔遮住伤痕累累的冰蓝,径直走向萧彻问起了正事,“查到线索了吗?”
萧彻站在门前未动一步,待锦乐走近了才将锦乐拉入怀中轻拭眼角残余的泪水,“应该快了。”
锦乐眸光一亮,拦住萧彻为自己拭泪的手,问道:“有发现了?”
萧彻见锦乐眼下青影深重,眉心紧皱,“你该休息了。”
锦乐面色发急,“我问你是不是有眉目了?”
“便是有,以你现在的状态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锦乐怔住,萧彻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接着道:“锦儿,你这样只会拖垮自己的身体,于冰蓝而言毫无意义。”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锦乐疲惫的闭上眼睛,“可我放心不下,而且冰蓝很可能是因为我才......”
“锦儿!”萧彻突然打断锦乐,面色严肃的道:“双方博弈各有输赢自古如此。事已至此,深陷自责只是徒劳,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出幕后凶手一击毙之,否则只会给他们再次对你身边之人下手的时间和机会。”
萧彻的话如同惊雷在锦乐耳边炸开,猛然睁眼,锦乐眼中的痛色渐渐被幽冷取代,“他们不会再有机会!”
“所以,你不能倒下。”
锦乐被萧彻劝回去后,倒头便沉沉睡下了,待到再一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间。
见锦乐睁眼,一直坐在床边看书的萧彻轻柔一笑,“醒了?”
锦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手搭在额前,眯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
萧彻话音一落,锦乐蹭的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去看看冰蓝。”
“不忙。”萧彻拦住锦乐,将一旁早已备好的衣服递给锦乐,道:“换上衣服,我们先进宫。”
“进宫?”锦乐一瞬间的疑惑之后,猛然睁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彻。
萧彻对锦乐缓缓点头,柔声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安倩给你熬了鱼羹,路上吃吧。”
一刻钟后,马车自镇王府侧门而出,直奔皇宫。与此同时一名女婢也匆匆进了宜寿堂。
“你当真看见王爷和王妃结伴乘车出府去了?”宜寿堂正屋内,萧太妃娘家来的那位侄媳妇刘夫人板着脸问婢女。
“回夫人的话,奴婢确实亲眼看到了王爷和王妃同乘一辆马车出了王府。”女婢恭敬的回答。
刘夫人微微勾唇,溢出冷笑,“那依你所见,王妃的身子如何?”
女婢交握在腹前的双手紧了紧,声音明显低了几分,“奴婢离得远,只是看到王妃脚步匆忙,先王爷一步跃上了马车。”
“听说公主前些日子还病的下不了床,今日竟能直跃马车了。姑母,您说公主这病是不是好的太快了?”
看着刘夫人投来的目光,萧太妃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皇宫,萧彻与锦乐下车后便被冷擎带着来到了宫中西南角土丘下满是枯井的一处空地上,冰月、萧恒等人也尽数在此。
“见过王爷,公主。”已经等在此处的夏公公见二人前来立刻迎了上去。
“夏公公免礼。”萧彻亲自扶起了弯腰行礼的夏公公。
锦乐扫了一眼周围,视线定在了一旁盖着白布摆放整齐的三具尸体上。
夏公公见此,开口解释道:“这里的枯井本是前朝专门用来埋葬宫内老死、病死、赐死的宫女的。不过自皇上登基后,先皇后娘娘便下令宫女死后无论缘由,有亲人的归还本家,无亲人的则统一葬在城外,故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但昨夜底下的人来报,在这里发现了散落的土渣还挖到了三具男尸。”
锦乐听完夏公公的话,径直走向那三具尸体,伸手便要掀开白布。
“公主不可。”夏公公出言拦住锦乐,道:“这三人衣不蔽体、死状可怖,并且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公主千金之躯怎可被其污了眼睛。”
听到夏公公说衣不蔽体,萧彻眼睑微动,拉着锦乐后退了三步,道:“尸体夏公公肯定让人查验过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何须你亲自动手。”
萧彻话毕,不待锦乐询问,夏公公便将查出的情况一一禀明了锦乐,“这三人并非宫中之人,死前应该是被喂了禁药,而且......”
说着,夏公公顿了一下,低头掩下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忍,“而且,根据他们身上残碎的衣服和仵作验尸的结果来看,这三人很可能是市井乞丐出生。”
“乞丐?”锦乐咬牙,心中似冰又如火,看向尸体的眼神似要将其灼成灰烬,“三个人,悄无声息的进宫再被平静无波的灭口,宫里的守卫何时竟松垮至此了?”
“除了尸体,可还有其他发现。当日出入宸华宫的宫女太监查的怎么样了?”萧彻出言询问冷擎。
“目前只找到了尸体。宫女太监那边已暗查了大半尚未有任何发现。”
冷擎这边一筹莫展,萧彻又问了萧恒,“宫中侍卫那边呢?”
“还在加紧排查,暂未发现可疑之人。”
“送人进宫,必有接应。扩大排查范围,将事发前几日当值的侍卫一并排查一遍。尤其是几个宫门的守卫要着重调查。”
萧彻吩咐完萧彻,看向夏公公,“此事关乎宫内戍卫,本王认为还是应该禀明皇上才是。”
夏公公颔首,“事关重大,自是应该上达天听,严加彻查。”
“那就有劳夏公公了。”
“不!”锦乐森然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转身向前廷走去,“我亲自去向外公禀报。”
勤政殿门前,向天启帝通报后的内侍躬身垂首请锦乐进殿,“公主请。”
锦乐看向殿内,脸上的冷意一扫而光,刚欲动步便见二公主带着一个端着盅碗的宫女自殿内出来。
眸光微闪,锦乐微微点头示意,“二姨母。”
二公主淡淡一笑,轻声细语的道:“父皇在等你,快进去吧。”
锦乐点头,径直进了大殿,二公主带着宫女一路顺阶而下,向着后宫走去。
“刚才奴婢见熙和公主面色如常、行动稳健,想来应当是大好了。”
二公主驻足回首,遥望勤政殿房脊上的吻兽金瓦,神色缥缈,“镇王以身冲喜情感动天,熙和自然身康体健、福寿绵延。”
“可是熙和公主与镇王大婚不过短短半月,这身子是不是好的太快了些?”宫女心存疑惑,凑近二公主低声说道。
阳光洒在琉璃金瓦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二公主微微眯眼转过了身,步伐一如之前般缓慢平稳,“快慢与否自有人甄别,与我们无关。”
锦乐在勤政殿呆了一个时辰后才与等在东华门的萧彻一起出了宫,而那从枯井中挖出的三具尸体也被萧恒等人秘密带回了镇王府。
沧澜院正屋,萧彻夹着一块鱼肉放进锦乐碗中,捧着碗半晌未动的锦乐眼眸微动,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将碗中的饭菜往嘴里塞。
见此,萧彻盛了一碗汤放在锦乐跟前,道:“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估计很快便会有结果,再耐心等等。”
锦乐筷子微顿,点了点头后继续大口吃饭,只是越来越快的速度让萧彻忍不住皱了眉心。
“锦儿。”
啪!随着萧彻开口,锦乐的筷子也猛然拍在了桌上,汤碗波荡,汤汁溅了锦乐一手,“三个人!他们找了三个人!”
“乞丐混迹市井,相熟者甚多,三个人无故失踪不会没有人发觉,我已让人去查了。”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我们联手都查不出线索!”锦乐心中激愤也着实不解。
萧彻拉起锦乐的手,用帕子为锦乐擦拭手上的汤汁,“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真正的风过无声雁过无痕,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
“王爷,南境密报。”一个幽冥卫突然飘落在门前,单膝跪地向萧彻禀报。
萧彻眸光一变,将帕子放在了锦乐手中,“去书房。”
锦乐拿着帕子囫囵擦了两下便扔在了桌上。让人撤了晚饭后,本打算去看冰蓝却被突然到访的刘夫人绊住了。
正厅内,一席牡丹银纹襦裙、面容精致、一脸富态的刘夫人端坐在右上首慢条斯理的品茶,“这是今年新出的青山云雾吧,果然还是公主这里的东西最好,太妃那边虽也有些新茶,但到底不如这青山云雾精贵。”
不理会刘夫人意有所指的酸言酸语,锦乐开门见山的问道:“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刘夫人面上笑意不减,“公主体弱,大婚至今也未去宜寿堂请安认亲,想来与我不太相熟。我是王爷的舅母、太妃的嫡亲侄媳妇儿,算起来也称得上是公主的长辈。”
锦乐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夫人,直看的刘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时才淡淡的开口,“是吗,本宫倒是从未听萧彻提起过。”
刘夫人的笑意僵在嘴边,掩帕清了清嗓子,干笑了两声,“刘家久居荆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此次为了恭贺王爷与公主大婚即便一路疾驰也未能提前到达王府。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守在公主身边不问世事,想来王爷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来了。”
锦乐看着这位一开口便是一长串的刘夫人,眼中闪过不耐,目光在其手中一直未曾放下的茶盏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道:“看来夫人乃喜茶之人,本公主这里除了青山云雾还有很多名茶,待会儿让茶水间挨个给夫人泡一杯供夫人好好品尝。本公主还有事,夫人慢用。”
锦乐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刘夫人虽恼怒锦乐话中的讥讽,但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急忙叫住了锦乐,“公主留步。”
“公主,我今日是奉太妃之命来给公主传话的。”
锦乐转身,静待刘夫人下文。
刘夫人见锦乐这般态度,虽心中气闷却也不敢太显于色,不过之前的笑脸此刻却是影踪全无,“太妃娘娘说了,公主身份尊贵,这晨昏定省自然能免则免,但新妇婚后认亲祭祖乃是天道大伦,哪怕是皇家也从未免俗。公主之前玉体有恙不可强求,如今既已身子大好,明日便去一趟宜寿堂见见家里人吧。另外,晟儿的婚期将近,此事不仅关乎两国联姻还涉及镇王府与恭亲王府结亲,公主身为长嫂,婚事还得多费心才是。”
锦乐因为迟迟查不到线索本就暗暗发急,此时听到萧太妃让自己为萧晟操办婚事,心中就如同被人扔了一串点燃的炮仗。
察觉到锦乐情绪的波动,安倩拽了拽锦乐的衣袖,刘夫人见锦乐脸色难看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萧家祠堂,萧彻已经带本宫去祭拜过了,宜寿堂本宫暂时没空去。至于萧晟的婚事,本宫若是办了便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所以你最好还是回去问问是不是真的要将萧晟的婚事交到本宫手中。”
说罢,锦乐再没有耐性去应付刘夫人,直接命安倩将刘夫人给“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