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好大啊,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欺负一个小女孩却还在抱怨的家伙正在这呢!
居然就是我。
我正在感到罪恶感,但是仍旧坐在这团软绵绵的小女孩身上。
她好像在试图挣脱我的禁锢,不得不说,因为她现在被我按住了不少重要的穴道,所以根本无法起来,挣扎的样子好像一只毛毛虫,竟然还挺萌的——这算什么,我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吗?
我把她孩子气的样子和某个家伙重合了,一恍惚,竟然被她稍微挣脱了一点,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迅速地按住了她,而这个时候,她已经把原本趴在地上的身体转了过来。
结果就是…
我的双手按住了她的两只手臂,然后因为她的挣扎,我从她的腰上被摔落,现在正用右腿膝关节抵着她的两条腿,将她的四肢死死地压制在了地上。然后,我的身体与她还留有一段距离,上身像俯卧撑一样撑出着距离。
一个精分的少年,一个可爱的女孩,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
这是何等残念的加法。
我的罪恶感更重了,尽管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大哥哥你是禽兽吗?难道说我也在你的攻略范围之内吗?不是的话请走开,谢谢。”仿佛是捕捉到了我眼中的罪恶感,她用着一种看虫子的眼神看着我,唉,可惜了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性格居然这么糟糕,磨碎了我剩下的一点点罪恶感。
“那么,可以开始了。”我不为所动,无视了她的话语,然后继续做着之前想做的事,起码要把天清帝国的位置问到——我是这么想的。
这个小女孩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还终于多了一点慌张。不至于吧,就算不认路我也不会把你杀掉的吧——这句话想的我自己都不太信。如果不是孩子的话,我是不是早就杀掉了呢?
“等等,大哥哥,我可以做别的任何事,不要…”她很慌张,以至于话都断了,或者是不想说出后半句,最后,她好像终于从小小的脑袋中搜索出了什么词汇,“我不好吃的。”
“哈?”我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吃人肉?”
她沉默了,嘟囔了一句什么“明明是个烂人居然连‘吃’的意思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才能放过我?”她对我说道,用着泪眼汪汪的眼神。
真是可惜,我居然从这眼神中看不出一点要哭的诚意。
罢了。
“告诉我怎么去天清帝国。”我说着,用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省的这家伙再多想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吗?”她怯生生地问着,明显的是在试探我。也对,这个世界上骗子太多了,骗一个小孩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你还想怎样?”我用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复着。
“那就快下来,你重死了!”她咬牙切齿地对我说着,不过虽说是咬牙切齿,倒是跟吐舌头撒娇没什么区别。
果然,一美遮百丑——欺负了一个小女孩现在还理所当然似的这么评价她的家伙就在这呢!
居然还是我。
……
“那个…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小心翼翼地举手申请。
之前的“欺负人”事件已经过了三分钟了,这个家伙显然还没有消气的样子,现在正在给我讲述着去天清帝国的路。
面前可爱的女孩好像怒了,鼓着脸对我说道:
“真是的,这么简单你怎么就是记不住。直走,左转,右转,绕圈,左转,左转,左转,直走,八点钟方向直走一千米,九点钟方向托马斯回旋。看,这么简单,你怎么就是不懂?哼,我不教了!”
(ノ`Д)ノ什么鬼?
(ノ`Д)ノ八点钟方向是什么鬼?我们这个世界不应该用一炷香两柱香或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吗?
(ノ`Д)ノ托马斯回旋是什么鬼?
(ノ`Д)ノ这么简单是什么鬼?
(ノ`Д)ノ啊我不管啦这是什么鬼我要报警啦!
“要不,你带我去好了。”我强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用着尽量柔和的口气对她说。
“不要!不要!不要!”回答我的是一串连珠炮弹。
如果是漫画的话,我觉得一定会有人可以看到我很勉强地笑着,然后脑袋上还有一个代表生气的标志,还好没有。也幸亏没有,所以之前的那些玩意儿也不会被河蟹。
死孩子你欠练啊。
“我急着救人。”我最后用着心平气和的声音说道。
她似乎很意外的样子,她在捕捉我的眼神,那一定是坚定的眼神吧?因为即使是她,也说不出“你是骗子”之类的话了。然后,又似乎是耍孩子脾气,她还是“哼”了一声,然后对我说道: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
那只不过是一个只懂得善良而却被所有人骗的团团转的笨孩子啊。
那只不过是一个以前跟我毫无关联的却愿意为我献出生命的人啊。
那只不过是,
伊布瞳啊。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了,用着一种很平静的声音,
“这个荒野我目前只能找到你一个人,如果说我离开这里再找到下一个人的几率是极小的,我能找到正确的路的几率比找到人的几率还要小那么一揪揪。所以说…”
我还是用着平静的声音,平静地就像是冷漠。
“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的话,我会杀掉你。然后自杀。”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并没有后悔。
明明是把一个毫无关联的家伙拖下水,我居然毫无后悔,真是可怕。
这是不是说明我终于继承了人类的一点冷漠了呢?
简直恶心极了。
不过很明显,伊布瞳是被我平静的冷漠吓到了。
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家伙,所以她能明白,我是认真的。
“对不起…”倔强如她,道歉了——为了生存而已。而且里面连不甘、羞耻也没有了,只剩下了深深的对死亡的恐惧。
简直恶心极了——我还是在说自己。
……
夜晚,因为夜已经深了,所以我们只能第二天再前去天清帝国,于是我们就这么在哨塔的塔顶住了下来。
我很熟练地把火生好,在这样的荒野,火也算是给了我,不对,是给了我们一点点支离破碎的小小温暖。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直蜷缩在角落,就像个人质似的。
不管是我将食物分给她,还是主动去生火,她都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
我怀疑她是不是哭了,
但是并没有。
所以我的罪恶感更重了。
结果,直至临睡前,我都没有跟她说上话,或者看到她的别的动作。放在她的面前的晚餐的百分之九十一直都没有动过,这让只吃了百分之十的晚餐的我有点不忍心。
“晚餐是无辜的啊…”我出声抱怨道,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我不忍心的地方似乎错了。
明明我用着这么柔和的语气说话,她却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抬起头,拿起了我留给她的晚餐,就像是被下了命令一样吃着。明明我做的不难吃,她却好像在嚼蜡一样。
每一口下去,好像都是在嚼碎着绝望,然后,吞下去,永远无法排出。
就好像如果违抗了我的“命令”我就会杀掉她一样。
我从肺腑中感到了一股恶心感。
当然不是对一副奴性的她,她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在什么命令之下活着的吧。
她的性格…
也是保护色吗?
我不再靠着墙壁睡了,我起了身。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好像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似的。
我拿起了晚饭的盘子,然后拿起了勺子,我拿着勺子对着她的嘴巴,然后说道:
“我不会教你第二次的,来,跟我学,啊~”
对这种事毫无经验的我,脸上有点淡淡的红晕,毕竟是这种事,我也是会害羞的。
她好像机械一样,不懂我的意思。
“我小时候啊,被人放进了一个试炼谷,结果要和很多个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相互残杀呢。”我忽然开口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个。就像是在让小孩子吃饭时讲个故事让小孩子满意一样。
她的眼神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就像是找到了同类?不,应该不是同类吧。
“结果呢,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她喜欢听我讲的故事,喜欢和一起玩,她还说过她喜欢我。”我用着勺子继续勺着饭,勺着,勺着,勺着,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就是连少了一颗也看不惯。
少了骸的未来,正是我的现在。
只不过,骸不是一粒米,她是勺子上的全部。
现在,全部都没了,我只能含着带着金属冰的勺子。
“后来,她死了。”我还是选择了这句话作为结尾。中间跳过了许多许多。我把勺子里的饭全部倒掉了,用牙齿发狠地咬着勺子,而我的收获也只有知道了“金属比我的牙齿坚硬得多”的事实。
我把勺子重新放回了手上,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我本来就是半蹲在她的面前,向她的嘴递去勺子,现在我低下了头,忘记了初衷,唯有在脸上坠下的冰冷的东西能告诉我我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然后,勺子动了。
不是我在动,而是有人动了勺子。
她含住了勺子,然后就像是确确实实吃到了饭一样把小小的嘴巴伸了回去。
“很好吃。”她说着。
“谢谢。”我还是不知道该哭该笑。
“你也吃吧。”她把勺子拿了过去,然后确确实实地勺了满满一勺子饭,向我递来。
我应该怎么说呢?
“谢谢。”我还是不知道该哭该笑。
但是我吃了下去。
..
我们不是同类,只是命运差不多的家伙罢了。
相互怜悯,相互依偎。
恶心地活着。
……
夜晚很冷,一直住在哨塔上的家伙把毯子分享给了没毯子的家伙。
两个人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盖着同一条毯子。
一起分享这微不足道的温暖。
还好,
我们很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