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让人恐惧，未知让人着迷。对恒视现象最经典的总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洪龙龙头朝下躺在平缓的草坡上，注视着皎洁的月亮和浩瀚的星空。在山脚边讲演厅里，围绕恒视现象的表现和原理嘈杂的人群还在争论不休。
夜浓如墨。
他坐起身，把钢钎上的肉快磕在烤架上。炉膛中迸出俩点火星，从内部发出轻快的摩擦声。支撑着炉膛的钢架快速舒展合拢，随着整体结构有序排列着，最终组合成一个很小的方块，然后自觉滚进旁边一个泛着幽光的圆环里。
像是滚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地洞里。
这个圆环平时挂在洪龙龙脖子上，不是由普通的钢铁锻打而成。这个环的物质成分来源于银河系稀有材料——E109元素合金。
洪龙龙用各种手段合成的E109元素合金，加在一起才勉强制造出3个圆环，一个直径16毫米，俩个直径18毫米。其中直径18毫米的被他稍作改装随身携带。
这三个圆环的基本作用是，在足够能量的支持下实现跨空间传送。
E109元素合金具备一切一般物质不具备的卓越特性——物化和固化蛀洞内结构。
蛀洞是洪龙龙在2017年寻找到的一种奇特的空间结构。在否定了所有三维空间的构成解释后，他将它归类为自己发现的第一个四维空间结构。这个结构在三维生物看来就像是一个长长的管道，管道的俩口处在不同空间。一个物体从管道的一个口丢进，必然从另一个口出来。其中的俩个口即为蛀洞内结构，管道本身，被称为蛀洞外结构。
洪龙龙找到的是其中一个蛀洞内结构。
当时他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坐下沉思，在他眼前，展开是南极白雪皑皑的景致。
世界真广阔啊。他如是想。
他由此突发奇想，想要一个能随身携带的传送门。经过三个月不眠不休的材料研究，他得到了人类史上第一位空间元素物质——E109合金。
又过去俩个星期，他提着锻造出的第一个圆环来到沙漠深处。
内结构一半掩埋在风沙中，像半片沉在流沙里的镜子。
圆环套在蛀洞口，散发出幽兰色的光华。
你是我的了。他想。
这个随身的圆环，他叫它南华。它所联通的圆环是转移器1号。
此后他在中国各地到处游荡，在一座山谷中找到了第二个蛀洞，并由此制造了转移器二号。
地球上有多少个蛀洞？他不知道。他还没有时间和精力走过世界各地，但他知道在太阳系九大行星最边陲地带有一个。一个巨大的，通天彻地的门。
他曾有机会去看看门后的世界，但他放弃了。隐隐约约中，那个世界似乎充满了不详……
他对那个门充满了警惕，又充满了期待。
未知让人恐惧，未知亦让人着迷。
他把南华随意挂在脖子上。在他头顶上露出一张脸，挡住了月亮。他眨了眨眼，弯腰坐起来，偏过头看去。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
“你好。”洪龙龙简单说，“有何贵干。”
少年指了指自己：“崔星宇。”一边准备在他身旁坐下，突然面色一变。
草地上干燥光滑，但毕竟是一个向上的斜坡。洪龙龙脚朝上倒坐在草地上，上身和腿部几乎弯成了一个六十度角，常人很难保持这样的坐姿超过十分钟，即使勉强能坐，不用手撑地面的情况下刚开始也很难坐下来。洪龙龙身躯笔直地坐在那里看上去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这让崔星宇产生了一种地面平滑的错觉，结果往他身边一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洪龙龙体贴地指了指自己身前：“面朝我坐吧。”
崔星宇挪到面朝他的位置：“体质不错。坐久了不累？”
洪龙龙咧咧嘴：“不累。我的身体结构和你们不一样。”
崔星宇笑笑，没去琢磨什么叫身体结构和你们不一样。在他看来会捣鼓四维投影这种东西的人注定头脑不正常。“初次见面，博士。我代表国家超准事务部对您讲话。”
洪龙龙点点头，对他的介绍仿佛早有预料，这让崔星宇颇有些始料未及。在他的想象里，洪龙龙一定会大惊失色，至少也要露出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偏偏在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注意到，您似乎掌握着一些很前沿的科技。”
“你大概是指我个人挂名销售的纳米级清洁剂和全套高蓄能助力工具。”
“包括今天展示的四维恒视技术。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崔星宇探头靠近，目光灼灼：“您已经实现了物质在三维世界中的四维展开。”
洪龙龙砸吧了下嘴，不置可否。
一段很长时间的冷场。
“博士，我个人对您很感兴趣。国家则对您掌握的技术很感兴趣。”崔星宇见洪龙龙又开始啃鸡翅膀，不得不把话题重新捡起来。“重要的是在我国的户籍里没有您的档案。政府需要知道，您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从一张纸上来。”洪龙龙笑嘻嘻地说：“路过一条河流，要去一片海洋——不过我要在一粒沙砾上待很长时间。”
崔星宇把满头的问号拍进脑子里。这人讲话毫无逻辑，果然脑子不正常。
“你耍我咯？”
“我从出生以来就在这个国家。”洪龙龙诚实地说：“我留在这里，因为我的朋友在这里。我出售自己的知识勤劳致富，政府这个也管？”
“你要是出售知识确实没问题。”崔星宇索性摊牌，“问题是你直接出售产品。我们知道你有的技术，但根本查不到你是怎么生产产品……”他又把头探过来：“而且更关键的是什么样的技术，你今天能做四维投影，明天是不是就奔着空间折叠去了？此外，我们还要考虑你的背后又是什么样的团队，甚至——你代表什么样的组织。”
“空间折叠——这个方向怪有意思的。”洪龙龙沉思片刻，笑笑。“我背后什么也没有。如果你对我怎么制造产品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参观我的工厂。”
“恕我直言。您工作的L市叉车厂不具备这种尖端设备的生产条件。”
“不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