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路过顺便来看看工程进度的发包方领导,愕然地看着这个热火朝天的场景。这个业已白发苍苍的老头不由得热泪盈眶,有多少年没看到这种干部和群众在一起战天斗地的情形了。他是认识我的,为了承揽这个工程,我专程去找过他。他看过我的施工方案,知道我非常有想法,只是一个简单的管道疏通改造,就想到了应该为将来这个单位的发展预留下空间,并且提供了最可行的能为企业节省工程费用的方案。合理合规保质,一切都明明白白。这个工地,他已来过几次了,确实如我的方案那样在高效施工。这远比那些开始乌七八糟送礼,随后糊弄干活的人要可靠多了,尽管只是个小小的工程但却能看出一个人的能量和品质。
眼见为实,让我得到了最佳的口碑,几天后我竞标成一个几百万的大工程,好多同行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败给了一个小小的,谁也看不上眼的管道改造工程上。
活来了怎么干,就提上了日程。我告诉主管电建方面的田亮,把所有公司的技术人员集合起来,进行施工前训话,我给大家讲八个字:“明确责任,精心改造。”事实证明,田亮是个非常好的模仿者,在我没日没夜的熏陶下,他的工作作风已近我的风格了。他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弟兄们,我不求你们做得比别人好多少,但一定要在自己的能力下做到最好。工程砸了,我可是不给你们一分一毫的,如果工程做好了,以后的‘钱途’可是大大的。”
众人大笑,最后在我的示意下,田亮给大家各自把工分了。田亮干活和管理都是一把好手,我并不担忧工程上会出什么事,担忧的是外政。如果田亮可以内外兼顾,那就让我彻底放心了。
我突然想到,应该把田亮扔到一些堪称群魔乱舞的地方熏陶几天,让这个老实人沾上点邪气,也许就更有大作为了。几天后,我托在公安局的关系找到几个人,一个是诈骗高手,一个是公关高手,一个是失败的著名企业家,让田亮磕头行了拜师礼。我告诉田亮,什么时候能做到五毒不侵,坏水满腹,却还要保持本性就算完工。田亮痛苦地对我说:“哥啊,我怕堕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
田亮呜咽道:“火坑啊火坑!”
我恶狠狠地踹他一脚:“滚,我忙着呢,你不看有人正跟抢订单吗?你先来,有效果了,王玉民他们随后去。”
“不是吧,你想制造一窝蜂啊?”田亮一脸的惊愕,不过马上就欢喜了,至少还不是他一个人倒霉。
现在,我要集中精力耍大手了,因为经验教训太多了,到手的鸭子绝对有可能飞走。有一回,已经跟对方签了合约,可第二天带着人马去了,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三问两问才知道,都是后半夜惹的祸。竞争方让包工方管理者后半夜集体舒服了一回,还递上了不菲的大礼包,并说好去北欧观光观光。如此一来,我到手的肥肉就被叼走了。我过去跟包工方论理,人家只有一句话:“上面定的,还能咋地?你又没开干,也没什么损失,难道还要赔你几个?以后还干不干工程了?”
我当然得干工程,却鄙夷那些玩黑枪的主儿,不过这年头比的就是谁比谁黑,黑的目的是让白更夺目地白。不能免的俗,我不会免,该玩的真,也一定要真。工程质量不但要保,并且还要有创意,这就是我“干好活为好人”的精髓。
见了我的人都说:“谢达,不赖!”
知道我的人都说:“谢达,挺好的。”
不知道我,但听到我的人都说:“大家都说好,就一定是好。”
我听了,非常高兴快乐。
三珠联璧合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和商。一个人漂泊久了,就想有个心灵归宿,孤单让我想起远在北京的杜心,有几年未见了,她还好吗?转而摇摇头,嘲笑自己傻,凭什么人家还在等你?不想杜心,就想别人。也没几个可想之人,小曹算是一个吧。这些年来,两人虽然若即若离,总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但小曹一直不变的关心和帮助,让我割舍不下地感动。可感动归感动,还是觉得不是味儿。小曹啥都好,就是生性太正了,能邪一点就好了,这也是我一直含糊小曹的地方。
如此想半天,也没理出个能跟自己过日子的来,只好先绝了自己的愿。有些怨那个从来不联系,没事瞎联系的同学干吗要请我去喝喜酒,而且自己也不知抽了哪股子疯,居然屁颠屁颠地去了。总以为能找到几张陌生了的熟悉面孔来调剂一下早已荒芜了许多年的纯真感觉,但没有从一张面孔上找出来一丝似曾相识的蛛丝马迹。实在没办法,只好一个人随便找个角落去凑合,连个能陪着喝酒的人也没有,只能自斟自饮自怜了,对于那个鬓已见苍的老新郎报以一脸的无奈。
“这位大哥,咱们俩来喝。”一桌上,一个皮肤白净的女人很直率地向我提出邀请,其余都是低头猛吃猛喝的女人孩子。这女人过去绝对是个美人,现在依然风韵犹存。我不由得怦然心动。三杯两盏下肚,话头就多起来,我发现她不仅是个美人还绝对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说起啥来都头头是道,一看就是见过大场合的。如此对胃口,酒就多了。多了也不醉了,在兴头上呢。临走的时候女人灿烂着桃花般的脸说:“大哥,看你是个爽快人,怎么样,交个朋友吧,留个电话?”掏出手机来,我马上把号码告诉了对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跟那个喜气洋洋,却已半醉的新郎告别。新郎居然没想出我的名字,倒是一个劲地叫那女人:“雪凝、雪凝,你还没喝我敬的酒呢。”
雪凝嫣然笑道:“成天见,少不了喝你的。今天不喝了,我有事先走了啊。”新郎这才恍然大悟,跟在雪凝身后的就是他过去同在一个铺上打滚的兄弟,顿时眼泪汪汪:“你说咱们那帮东西,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的说得好好的来,可除了你一个鬼影都没见着。这不是看不起兄弟吗?我不就是比他们结婚晚了点吗?比他们发财迟了点吗?”
我赶忙止住:“不至于,不至于,大家都事忙,肯定是实在走不开。”
新郎说:“那连个电话也没有?”
我说:“不怕,不怕,咱一个个给他们打,打到他们不好意思了,让他们回请咱。”
新郎眼里顿时来了精神劲:“是啊,这主意好,还是谢达你聪明,难怪敢玩那么大的。这会儿听说你又牛起来了,啥时候也帮兄弟一把?”
我说:“帮!当你孩子满月了,我送他喜钱。”
新郎无语,过了一会儿说:“谢达,我没醉,别用醉话蒙我。”
我说:“我不是酗你,我是羡慕你,不管好赖咋的,有自己的另一半了,我的另一半还在梦里飞着呢。”
新郎苦笑:“你那是眼高。”
我说:“高个屁,是个女的就行。”
新郎苦笑变成大笑:“把我们雪凝介绍给你,那可是大美人啊。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正好配你这个能人。”
我一脸愕然:“不是吧,那么漂亮个人,居然没有人家?”
新郎摇摇头:“有过,离了。老早的事了,她那个男的,脑子有毛病,居然舍得。”
我略知雪凝的一些底细了,原本只当是过眼云烟,可稍稍回忆,却还是觉得这女人亲切,有一种从心底往外渗着的暖,让人不由得思念。几番下来,倒把自己的心弄得七上八下,有些按捺不住想给雪凝打电话了。
雪凝,听起来挺耳熟的样子。二十五年前?不是吧,如此巧合?我沸腾了,怎么会是她呢?这可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眼前一飘而过了。脑子里一页页地翻阅过去寻找许多年前那个一见倾心的日子。那会儿,我才上初中,对女人仅仅是一种朦胧的好感,而雪凝已经上高中了。我去雪凝学校拜访文友,雪凝正在操场上排练集体舞,落落大方似乎很喜欢笑,总是咯咯咯地一个人先笑起来,开朗极了。在我的脑子里充斥着“春天啊,阳光明媚啊,灿烂啊”之类的词,都是这个雪凝惹的祸。到后来,大家都管我的文字喊作“叫春体”,也只好一笑了之。反倒是由于多次描画某一清晰的影像,使得我的文字水平越来越高,在许多赛事上获了奖,名声也渐渐显赫起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杨文广等人开始意识到我的才华横溢。拜人所赐,却每每思之不得,我经多方打探,最终才知道佳人芳名。可惜的是,我的父母觉得文学社活动很影响学习,一刀把这一烦人玩意儿给砍掉,我只好绝了追求雪凝的念,哪曾想这一绝就是二十多年。
昨日的记忆和今天的印象直接重合了。我第一动作就是跳了起来,立马给她发了条短信:“你和二十五年前一样美。”
“是吗,你知道二十五年前的我?”
“当然。”
“说说。”
我把知道的想象的都说一遍,雪凝似乎感动了,直接打过电话来:“谢达,我们什么时候见见面吧?”
“是啊,见见吧。”
约了地方,真的去见了,都忐忑不安的样子,是很少有的拘束。眼对眼,话投机。其实,雪凝也对我的印象不错,这两年难得有这么纯净的人了。这次见面聊得相当开心,马上又约了下一次。下一次更是舒畅,相互间已经没了遮掩,以后便喝茶唱歌,谈两人合作的可能,日渐如胶似漆了。
“人和人之间就是一个合作的关系,就连夫妻也是。结婚就是共同开了个公司,夫和妻就是事业合作伙伴。”雪凝往往有惊人之语。
“那好,我们就合作吧。”我语出双关。
通过一段时间接触,我发现两个人之间有许多可以“合作”的地方。许是信任有加,雪凝居然给我讲了许多她自己的事儿。如果一个女人敢于赤裸裸地在一个男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本真,那彼此绝对是有戏了。
雪凝比我大两岁,父亲曾在西藏当兵,她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下大雪,就为她取了这个名字。雪凝非常聪明,肌肤雪白,毕业于名牌大学,但爱情生活很不幸。她从小就喜欢一个青梅竹马的男生,从小学直到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那个男生一米八五,自来卷儿头发,在雪凝看来,非常英俊高大,能够保护到她,认为那便是真正的男子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雪凝嫁给了那个男人。婚后的生活很快颠覆了她昔日的印象,那个男人不仅天天酗酒,而且非常的懒惰,没有半点责任心进取心。本来他们都在银行上班,结果雪凝辞了职带着孩子离开家,一个人来到龙城打拼。一开始,她跟着别人一起倒贩煤炭,奔波于大大小小的电厂,也曾上过当受过骗,甚至被别人欺负过,也陪别人上过床,接触了方方面面的各色人等。经过多年磨炼,她已变得特别坚忍精明,能在商海里游刃有余。由于她身价高了,不再轻易与别人吃饭更不会像过去那样卖弄风情。她开始找回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外表刚强却内心温柔。每每和她独处,我就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温情,想把她庇护在自己的怀中。
雪凝对此也似乎很坦然,不得不说我也有很强的杀伤力。尽管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经历了众多真真假假的感情,但她还是有瞬间柔弱的时候,也需要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有一段相似的经历,都曾潦倒无助过,现又都重新站立起来了。并且彼此产生了情缘上的相投,开拓事业的共鸣。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我接到了雪凝的短信:“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我扑哧一笑回复:“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她又发来:“沉忧能伤人,绿鬓成霜蓬。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
我又回复:“君王选玉色,侍寝金屏中。荐枕娇夕月,卷衣恋春风。”
那边道:“你倒是个急色的。”
我道:“我已经在路上了。”
那边赶紧打过电话来:“不是吧?我开玩笑的。”
我迫不及待地问:“那怎么办?已经在你门口了。”
她有些犹豫了:“别,你说的是真的?那等一等。”
屋门打开了,两个人相互看着。雪凝的脸绯红了:“怎么搞的,你来得这么快呀?”
我哈哈一笑,走进屋里:“我本来就想着过来,刚走到胡同里,就接到你短信了。”
雪凝似乎刚刚起床,穿着白色的睡衣,一副荷莲倦怠的慵懒。那慵懒的诱惑,顿时冲垮了我的矜持,一下子从背后紧紧抱住雪凝,雪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雪凝说:“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图谋良久?或者说你打算偶然为之,还是准备就此签约?”
我轻轻地将她放床上,但两手依然抱着说:“由你决定吧,怎么都行。”
我搬进了雪凝的蜗居。跟雪凝生活到一起,让我尝到了有女人的甜头,她让我省了一大半的心。我最头痛什么?当然是钱了。雪凝便动用她银行方面的关系,让我无虞受囿于资金之困,在业务承揽上彻底放开了手脚。与此同时,雪凝也给我在业务上指出很多的路子,她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非常赞成。电力建设和全民卫生工程,越来越不在我的视野范围里了,我要另一片天地来容纳我日益强大的抱负。在她的精细策划下,我们共同投资在龙城郊外开了一处洗煤厂,通过雪凝的站台开始运销煤的业务。随着手里掌控的资金膨胀,我颇有干他个不可罢休的热忱,觉得世界都任我驰骋了:“苍天未负啊,这才叫志得意满呢。”
“瞧你那小样,不知天高地厚,这点儿就满足了?”雪凝说。
“小老百姓没见识,能打闹下这般光景,不满足还能咋地?”我答道。
四桑梓情浓
“谢达,你最近干吗呢?”杨文广在电话里问。
“能干什么,忙里忙外就这双手,风里雨里就这样走。”我困倦地回答。
上煤可不是营生,经常后半夜装车皮,昨晚我又忙碌了一夜。不过效率高,利润也高,一切都冲着钱的面子。此时,雪凝在我臂弯里沉睡,嘴角微微上翘着,似乎做着甜美的梦。负责协调煤台若干事宜,她也同样累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