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晋军直退了三舍之地，计90华里之遥，退到了一个名叫城濮的地方（春秋卫地。在今河南陈留县；一说在今山东濮县南临濮城。），方安营息马，驻扎了下来。恰在这时，齐孝公命上卿国懿仲之子国归父为大将，崔夭为副将，率师前来参战；与此同时，秦穆公也遣其次子小子憗为大将，白乙丙为副将，率师前来助阵。晋军移营退避，楚军将帅不识其谋，人人喜形于色。斗勃对元帅成得臣说：“晋侯以君避臣，于我已有荣名矣。不如借此旋师，虽无功，亦免于罪。”得臣不知见好就收，反而大怒说：“吾已请将添兵，若不一战，何以复命？晋军既退，其势已怯，宜疾速追！”传令：“加速追击！”紧随晋军其后，也来到了城濮，形成南北对峙之势。得臣相度地势，凭山阻泽，据险为营。晋谍人报于先轸元帅说：“楚据险为寨，傍水结营，易守难攻！”众将听之，有人谏言，宜出兵争寨。先轸不愧为智帅，他对大家说：“夫据险以固守也。子玉远来，志在战而不在守。虽据险，安所用之？”此时，晋文公见楚师兵多势众，思想上有点狐疑，召咎犯而问曰：“楚众我寡，奈何而可？”咎犯对曰：“臣闻繁礼之君，不足于文；繁战之君，不足于诈。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魚；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诈伪之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非长术也”（以上对话皆见于《吕氏春秋·义赏》）文公认为，“临难用诈，足以却敌。”遂采纳了咎犯之谋。为了统一大家的认识，文公于战前召集宋成公、齐将国归父、崔夭，秦公子小子憗、白乙丙，在城濮会见。在会见会上，狐偃说：“两军对垒，出战吧！战而得胜，一定得到诸侯；如果不胜，我国表里山河，岂奈我何？（原文见《左传·鲁闵公二十八年》）”晋文公问：“楚对我的恩惠怎么办？”栾枝说：“汉水以北的姬姓诸国，楚国都把他们吞并完了。想着小恩惠而忘记大耻辱，是大不义也，依臣之见，不如出战！”文公乃释然，决心与楚交战。当此时，军吏报称：“楚国使人来下战书。”文公启而观之，书云：“请与君之士戏，君凭轼而观之，得臣与富目焉。”狐偃说：“战，危事也，而子玉曰戏，彼不敬其事也，能不败乎？”文公使栾枝答其书云：“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与大夫对垒。大夫必与观兵，敢不唯命！诘朝相见。”文公遂即命先轸再阅兵车，共700乘，精兵达50000之众。加上齐、秦之兵，约计70000多人。文公阅罢兵，于第二天昲晓，由赵衰、孙伯纠、羊舌突、茅武等一班文武护驾，登上有莘之墟，以观其兵。他目睹先轸，指挥有方，进退有序，用兵如神，叹曰：“此郤谷之遗教也。以此应敌，寡人这颗心落肚也。”先轸调兵遣将，使狐毛、狐偃率上军，同秦国副将白乙丙攻楚左师，与斗宜申交战；使栾枝、胥臣率下军，同齐国副将崔夭，攻楚右师，与斗勃交战。并命令遵计而行。自与郤溱、祁瞒帅中军结阵，与成得臣对阵。并遣荀林父、士会各率5000人马，准备接应。再使齐国归父、秦小子憗，各率本国之兵，从间道抄出楚军敌后埋伏，只等楚军败北，便可杀入据其大寨。虎将魏犨，此时胸伤已愈，自请为破楚先锋。先轸对其说：“留老将军有重任。从有莘南去，地名空桑，与楚连谷邑接壤，老将军可领一枝兵，埋伏于此，截楚败兵归路，擒拿子玉。”魏犨一听说擒拿子玉就来劲，欣然领兵而去。再使舟之侨于河南准备船只，伺侯装载楚军辎重，不得有误。先轸一切安排就绪，列阵于有莘之北，与列阵于有莘之南的子玉对阵。子玉传令：命左右二军先进，中军继之。晋下军栾枝，打仗善于动脑，他打探到楚右师，以陈、蔡之兵为前队，其两国之兵又怯战易动，喜曰：“打仗先拣软者欺，就先从陈、蔡开刀！”果如栾枝所言，晋军一冲杀过去，陈、蔡之兵便不战自乱，结果引发楚右师不攻而溃。陈将辕选、蔡公子印，为扭转败局，奋勇向前，冲晋阵而来，未及交锋，晋兵突然后退。斜刺里杀出一队用虎皮蒙背的战车，敌马见之，以为真虎，惊慌乱窜，牵车回奔，刹时冲动了斗勃的阵脚。晋胥臣和秦白乙丙，乘乱掩杀了过去，胥臣刀劈公子印于车下，白乙丙弯弓射中了主将斗勃。斗勃带箭而逃，楚右师大败，死伤不计其数。栾枝使军卒，假扮成陈、蔡军人，打着陈、蔡的旗帜，假报军情，说：“右师已得胜，请速速出兵，共建大业。”子玉登高望之，晋军北逃，溃不成军，大喜说：“晋下军果败矣！”急催左师奋力前进。斗宜申见晋营大旗高悬，以为是主寨，冲杀过去，却是一座空寨，其军还没有转过身来，就被晋军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狐毛、狐偃翻身复战，两下夹攻，楚左军首尾遭创，腹背受敌，宜申不得已，杂于士卒，弃军而遁。楚元帅子玉，虽恃勇求战，但想起楚王的教戒，却也十分谨慎。他万万没有想到，左、右两师会败的如此之惨，这时他只有孤注一掷，凭勇一博了。他命令中军击鼓，使其子小将军成大心出阵。成大心初生牛犊不怕虎，杀入晋营，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晋将祁瞒与其战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楚将斗越椒怕小将有失，暗中发了一箭，祁瞒负箭而逃，斗越椒乘势杀入晋中军，一箭把帅旗射落了下来。晋军士卒不见了帅旗，即时大乱。混战多时，栾枝、胥臣、狐毛、狐偃赶了过来，围战斗越椒和成大心。斗越椒和成大心，不失为两员饶将，合做一处，各奋神威，杀出了重围。晋文公在有莘山上，观见晋兵得胜，忙使人奉旨戒先轸，让传喻三军：“但逐楚兵出了宋、卫之境足矣。不必多事擒杀，以伤两国之情，负了楚王施惠之意。”对此，曾有诗赞曰：“避兵三舍为酬恩，又诫穷追免楚军；两敌交锋尚如此，大义施报晋文公。”
楚元帅成得臣，见到爱子成大心、大将斗越椒，从晋营突围归来，潜然泪下，喜、悲、忧一下子涌上心头。喜的是，二人杀出重围；悲的是，二人遍体鳞伤；忧的是，如此败局，何以面见楚王和家乡父老？想到此，便欲自裁。斗越椒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元帅何须自寻短见！”三人灰心丧气，且又不容迟疑，急投大寨而去。孰料大寨已被秦、齐两军夺去，三人遂成了丧家之犬，急忙忙逃奔楚国，路上遇见了斗勃、斗宜申，五人抱团，率残兵奔逃，刚逃入空桑地面，又遇上劲敌魏犨。魏犨先前在楚，独降貘兽，楚人无不服气神勇，成得臣等五将，今日狭路相逢，只得奋起抗争。魏犨力战五将，点水不漏。正战的难解难分之际，忽见一人大叫：“魏将军罢战，先元帅奉主公之命：‘放楚将生还本国，以报出亡时款待之德。’”魏犨方才住手，命军卒让开中路，大喝：“饶尔等尽去！”成得臣等如漏网之魚，抱头鼠窜而去。回到楚国，得臣叹曰：“楚王纵然赦我，我亦无颜靣见申息之父老！”乃北向再拜，拔剑自刎而死。晋文公听到子玉自刎，一颗忧心方才落进到肚里。众将不解地问：“城濮大捷，主公不喜，子玉自刎，主公才喜形于色？”文公对众将说：“楚国能奈何我晋国者，惟子玉也！子玉去，人莫予毒我者，寡人怎能不喜！”史书典籍，对晋楚城濮之战，给于晋文公极高的评价。《左传·鲁闵公二十七年》：“出谷戎，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译：赶走谷地的驻军，解除宋国的包围，一次战争而称霸诸侯，这都是晋文公教化的结果。）。”《左传·鲁闵公二十八年》又说：城濮之战后“晋师三日馆谷，及癸酉而还（译、晋军休整三天，吃楚军留下的粮食，到初六起程回国）。”《国语·周语十四》：“襄王十六年，立晋文公。二十一年，以诸侯朝王于衡雍，且献楚捷（指战利品），遂为践土之盟，于是乎始霸。”
（10）践土会盟，称霸诸侯
晋文公在城濮之战中，大败楚师，移兵楚寨，在楚寨中休整三军。楚寨军资丰厚，众将戏曰：“此楚人馆谷吾三军矣。”文公军令如山，赏罚严明。他在三军休整中，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饬军令，惩办违令违纪者。先轸元帅押解祁瞒晋见文公，奏其违命辱师之罪。文公说：“若不是寡人上、下两军旗开得胜，稳住大寨，岂能致强楚于败北呢？你违吾军令，乱吾之师，该当何罪？”遂即命司马赵衰定其罪，斩祁瞒以戒三军。同时颁布君令：“今后有违君命者，皆依此而行！”晋三军在楚军大寨，休整了三天，文公即命班师。当大军行至黄河边，就要渡河时，先头部队禀报：“渡河舟楫，尚未备齐。”文公使人召舟之侨，侨却不在。究其原因，舟之侨原是虢国的降将，事晋已久，满指望重用立功，却差他赴南河聚集船只，心中不平。孰料，就在此时接到家书，其妻在家病重。子侨左思右想，这可怎么办呢？一头是君命，一头是家书……他想来想去，产生了侥倖心理，他认为晋楚交兵，必然日久，未必近日即可班师，不如凑这个空子，回国回家，探视探视，亦未嘗不可。这是个错误的判断，他没有料到，文公运筹帷幄，先轸用兵如神，于四月初一移师，初二即师至城濮，初三即在莘北摆开阵势，与楚师形成南北对峙。初五，就与楚师展开决战。从黎明战役打响，至傍晚就大战告捷，楚败晋胜。晋军进入楚寨，只休整了短短三天，就班师而开拔南河。这前前后后，也就半个来月的功夫，晋师就来到了黄河岸畔。晋文公传令他，下人禀报他探家未归。误三军济河，文公大怒，欲令军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轸说：“南河百姓，闻吾败楚，谁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如出令，以厚赏募之。”文公说：“善！”先轸便以布告形式，悬赏于军门。百姓看到布告，争先恐后，应募船只，短短几日，就集募了上千条大小船只，帮助晋军渡过了黄河，进入郑国地界。文公对赵衰说：“寡人在曹、卫之耻已雪矣，惟郑仇未报，奈何？”赵衰回答说：“君旋师过郑，不患郑之不来也！”文公听后，默然从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