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衰奉文公旨意，去探视魏犨。魏犨胸脯伤重，病卧床榻，问：“来者何人？”侍从回答：“只赵司马单车到此！”魏犨同颠颉虽是同类，但魏犨智高一筹。他在想：司马来，一来是看我伤重何如？二来是探吾生死，欲以行法耳。吾若伤重必死无疑，若伤轻还有一线生路。他命侍从：“为吾束胸，我要亲见赵司马。”侍从说：“将军伤重，不宜轻动。”魏犨怒气冲冲地说：“伤不至死，尔等勿多言！”如常装朿，迎接司马。赵衰问：“闻将军伤势沉重，主公让吾来探视，尔岂能亲迎？”魏犨说：“君命至此，不敢不敬，吾怎敢不朿胸戎装，迎驾使者？犨自知有罪当死，万一获赦，尚将其余生以报君父之恩，岂敢怠慢君命！”于是，当着司马的面，有意跃了三跃，曲了三曲。赵衰会意说：“将军既然雄猛如初，不如偕吾一同去面见主公。”魏犨说：“诺！请司马先行，犨随后就到。”赵衰回禀文公，说：“魏犨虽伤，尚能跃起，且不失臣礼，不忘报效吾主。君若赦之，后必得其死力。”文公说：“杀颠颉以申法而惊众，寡人亦何乐乎多杀？”须臾，魏犨报门求见。文公命三军将领，齐集军帐。当着大家的面问赵衰：“魏犨与颠颉同行，颠颉违令火烧僖府，他不能谏阻，该当何罪？”赵衰回答说：“首犯已诛，从犯当从轻发落！”“怎样发落？”“当革职，使其立功赎罪。”文公乃革魏犨右戎之职，以舟之侨代之。杀了颠颉，撤职魏犨，将士们皆曰：“颠、魏二将，有十九年从亡大功，一违君命，或诛或革，尚且不免，国法无私，我等可要谨慎从事啊！”自此三军，执法肃然，万人同心，势不可敌！
（9）城濮之战，退避三舍
周襄王20年，公元前632年，暮春。楚成王侵宋，克了缗邑（又作闵邑，今山东金乡县），直至宋都睢阳（在今河南商丘之南）。宋成公派门尹般，再次向晋国告急。晋文公会聚三军将帅，对大家说：“宋国再次遣使告急，不救之则断绝了交往，请求楚国解围，楚王又不答应。我们想与楚战，齐国和秦国又不支持，怎么办？”先轸谏言说：“让宋国撇开我国，去向秦国和齐国赠送厚礼，假借他们两国去请求楚国。与此同时，我们执曹君，分曹、卫两国的土地给宋国。楚国喜欢曹国和卫国，必定不答应秦国和齐国的请求。秦国和齐国喜欢宋国的厚赠，而对楚国的不给面子，怎能不生气，又怎能不与我联合，去攻打楚国，而解救宋国呢？”晋文公采纳了先轸的建言献策，如法泡制了解救宋围之事。就在宋国向晋告急的同时，卫国派使者孙炎向楚国求救。楚成王召孙炎问其事，孙炎将晋取五鹿，及曹成公逃居襄牛之事，备细禀报了成王，且说：“陶丘危在旦夕，如救兵迟缓，陶丘必失！”成王对孙炎说：“吾舅氏受困，寡人不会坐视不救！”于是，楚成王乃分申、息（申，周国名，春秋时灭于楚，故城在今河南南阳；息周国名，故城在河南息县西南）二邑之兵，留元帅成得臣（即子玉）、斗越椒、斗勃、宛春一班将佐，同各路诸侯围宋，自统蒍吕臣、斗宜申等，率两广中军，亲自去救卫国。陈`蔡、郑、许等四国诸侯，亦虑本国有事，也辞别楚王回国，只留其将统兵。郑将石癸、陈将辕轩、许将百畴、蔡将公子印，俱归成得臣调遣。当楚成王进入申邑，闻谍报讲，晋军已移师，离卫入曹。正召集将领议救曹之际，谍报又称，晋师已破曹都，捉了曹共公。楚成王听后大惊，说：“晋君用兵，何其神速耳！”遂驻军于申城，遣人往谷邑（故城在今湖北谷城县西北），命公子雍及易牙等撤回，以谷邑仍旧归齐，使申公叔与齐讲和，辙师而还。成王这时在想，晋君重耳，为人贤达，其随军诸将，又足智多谋，吾猛将成得臣有勇无谋，不是晋军的对手，不如让得臣斑师，以解宋围，以取悦晋君，岂不两全其美吗？于是又遣人往宋，命成得臣班师，且戒谕说：“不要去追逐晋国军队！晋君在外，十九年了，结果得到了晋国。限难险阻，全尝过了；民情真伪，都知道了。上天给他年寿，同时除去了他的祸害，上天所设置的，难道可以废除吗？《军志》上说：‘适可而至。’又说：‘知难而退。’还说：‘有德的人不能抵挡。’这三条记载，适用于晋君。”成得臣早在重耳逃楚时，就别下一肚子恶气，好容易等到了出恶气的时侯，主公却不让出，他想不通，更不愿意退兵。他愤愤不平，对众将说：“宋城旦暮可破，奈何去之？”斗越椒说：“是呀！去之实在可惜。”成得臣便派斗越椒去对楚成王说：“再宽限几日，待臣破宋，凯旋而还。如迂晋师，请决一死战，若不能取胜，甘伏军法。”成王一听得臣不愿撤兵，心里很不高兴，就对已经退休的令尹子文说：“孤欲召子玉（成得臣字）班师，子玉请战，卿意何如？”子文说：“晋之救宋，志在图伯；然晋称霸，且对楚不利。今能与晋抗衡者惟楚，楚若避晋，晋遂霸矣。且曹、卫乃楚附属，若见楚避晋，必离楚而附晋，姑令其相持，以坚曹、卫之心，不亦可乎？臣想，还是关照子玉谨慎小心，勿轻易与晋作战，能够讲和的最好。若讲和成功，我们将与晋平分天下，形成南北分治的大好局面。”楚成王低头思忖，子文所言，不失之为两全齐美之策。因此，便叮咛斗越椒，戒得臣勿轻战，以和为上，能和则和，不可求战。成得臣得此回复，喜出望外。喜的是不即班师，望的是给了他自主的余地。他，一面加紧攻宋，企图即日破城；一面派宛春去晋营，拜见晋文公，请晋国恢复卫侯的君位，归还曹国的土地，他便解除宋围，与晋国握手言欢。狐偃说：“子玉好无礼啊！给主公的只是解除宋围一项，而要求主公给他的却是复卫封曹两项。真是一举两得啊！”先轸说：“主公答应他，安定别人叫做礼，楚国一句话而安定三国，我们一句话而使它们灭亡。我们就无礼，凭什么来作战呢？不答应楚国的请求，这是抛弃宋国；救援了又抛弃他，将对诸侯说什么？楚国有三项恩惠，我们有三项怨仇，怨仇结多了，我们将凭什么作战？不如私下答应恢复曹国和卫国来激怒子玉，等打起仗来再说。”文公听了很高兴，于是命人把宛春囚在卫国，使人去告诉曹共公：“我家主公岂能为出亡小忿，责过于君？之所以不释然于君者，以君之附楚故也。君若遣一使者告绝于楚，以明君之附晋，就立即送君还曹。“曹共公急于求释，遂写书一封，与楚断绝了往来。晋同时又遣人去襄牛，面见卫成公，亦许以复国。成公大喜，亦致书得臣断交。楚成得臣，有勇无谋，中了先轸的“激将法”和“反间计”，没有多想，就弃宋率师去追逐晋军。面对凶猛追逐的楚师，晋文公集诸将问计。先轸说：“我军伐卫以破曹，本谋致楚，欲释宋围。且楚自伐齐围宋，以至于今，其师老矣。必战楚，勿失敌！”狐偃说：“主公昔日在楚君面前，曾有一言：‘他日治兵中原，请避君三舍。’今欲与楚战，是无信也。主公曾不失信于原人，乃失信于楚君乎？必避楚。”诸将皆以为不然，说：“不可，不可，以君避臣（指子玉），辱也！”狐偃解释说：“子玉虽臣，然楚君之惠，不可忘也，吾避楚，非避子玉。”诸将又问：“倘楚兵追至，我将奈何？”狐偃说：“若我退，楚亦退，宋围释矣。如我退而楚进，则以臣逼君，其曲在彼。避而不得，人有怒心，彼骄我怒，不胜何为？”文公说：“子犯言之有理！”遂传令：“三军俱退！”楚成得臣不识趣，晋军退一舍（30里为一舍），他紧追一舍，晋军退了三舍，他穷追了三舍。军吏们岂知：退，是主公坚持守诺；退，是主公坚守信义；退，是主公对楚王报之以礼。军吏们岂能又知：退，是兵谋；退，是陷井；退，是引敌深入；退，是聚而歼之。这一“退”，退出了晋师的战机，退出了晋军士卒的怒气，怒而生志，志而生力，力军必胜；这一“退”，又退出了楚军将帅的骄气，退出了楚三军士卒的傲气，骄而丧志，傲而气衰，骄兵必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