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执国,晋人大快,这是主流;不可否认,亦有一股旧势力,正在发生骤变。绝大部分人倒向重耳,支持文公,则有少数人顽固不化,在伺机谋害文公。像寺人勃鞮,管银小吏头须,则主动求见文公,谋释前嫌;而吕甥、郤芮思想反复,悔纳文公,阴谋作乱。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公即位后,遂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叛乱事件。吕甥、郤芮,相与谋商,欲率家丁造反,夜焚公宫,烧死重耳,另立他人。吕甥、郤芮自感身单力孤,朝中无人可与相谋,思来想去,惟寺人勃鞮,乃重耳之深仇。今重耳即位,勃鞮必然惧诛,此人胆力过人,武艺超群,可邀与相谋。使人召之,勃鞮随呼即至。吕、郤告于焚宮之事,勃鞮没有多想便点头应允。于是三人歃血盟誓,约定二月初一,乘月晦举事。勃鞮阳奉阴违,暗自思量,初奉献公之命,去伐蒲城,又奉惠公所差,去刺杀重耳,这是桀犬吠尭,各为其主。今日惠、怀已亡,重耳即位,晋国方定,百姓大欢,再干这伤天害理之事,一是大逆不道,二是自已罪加一等,势必被杀,我不如戴罪立功,去向文公出首。于是便暗自去公宮,报门求进。文公恶勃鞮两次加害自已,不予接见。狐偃劝谏说:“主公新立,正宜捐弃前嫌,广纳忠告,不可拒之。”重耳气度非凡,心胸恢宏,豁达纳谏,立即召勃鞮进宮。勃鞮进的宮来,并不谢罪,但只拜口称:“贺喜!”文公问:“寡人嗣位久矣,汝今日方称贺,不已晚乎?”勃鞮说:“君虽即位,未足贺也。得勃鞮,此位方稳,乃可贺耳!”文公诧异,屏退左右,勃鞮近前,把吕、郤宻谋全盘禀告了文公,进而出谋说:“主公不如与狐国舅微服出城,请秦国出兵,再平晋乱。臣请留绛城,为诛二贼以作内应。”狐偃对文公说:“事不容缓,臣请从行。国中之事,子余必能料理。”文公叮嘱勃鞮:“事关重大,当谨慎从事,事毕孤当重赏于尔。”文公与狐偃,在勃鞮离去后,遂轻车简从,潜向秦国去了。赵衰不负重耳厚望,在第二天早朝时,便传喻下去:主公偶感风寒,卧床静养,诸大夫不必上朝,亦不必入寝问疾。吕甥、郤芮,闻喻大喜。至期,率家丁火烧公宮,且又大喊:“不要走了重耳,杀死重耳者,必有重赏!”刹时,火光冲天,没有多时,公宫被烧成了废墟。吕甥、郤芮二人,在废墟中搜检尸体,却不见重耳的骨骸,心中正在疑虑,勃鞮仓忙来报:“赵衰、魏犨等人已帅兵前来救驾,我等若不很快离开,便有不测。”吕、郤听了,遂即撤兵,出了绛城。二人问:“怎么办?”勃鞮说:“重耳肯定逃往秦国,我们不如也向秦国追去!”三人追到河上,没有追着重耳,吕、郤心中狐疑,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便在河边停留了下来。勃鞮说:“自献公以后,晋君几次废立,皆出自秦国。况且二位与秦君原有旧识,今假说公宫失火,重耳焚死。去投秦君,迎公子雍立之,重耳虽不死,亦难再入矣。”吕甥说:“吾与秦君虽有王城之盟,但今日去投,却不知秦君肯容纳否?”勃鞮说:“吾当先往致意,如其应允,即当皆住。如其不许,再作计较。”勃鞮涉河,来到王城,觐见了秦穆与文公,说出真情。秦穆与文公合谋,设计诱杀了吕甥与郤芮,一场动心惊魄的叛乱就这样兵不血刃给于平息了。
(4)文公修政,施惠百姓
公元前636年,周襄王16年,晋文公元年的春天,秦穆同晋文在王城,诛杀了叛逆吕甥、郤芮之后,晋文重耳向秦穆再次拜谢,在赵衰、狐偃、臼季、魏犨等人的迎驾下,又一次渡过大河,回到了晋都绛城。百官朝贺,国人大喜。文公执国,雄材大略,抱负恢宏,开始了他安邦定国之治。
百废待举,百业待兴,文公治国该以何为始呢?他从治乱伊始,从安定入手,记取“惠、怀误国,惠、怀弃民”的教训,修明政治,施惠百姓,以达到国泰民安。众大夫皆曰:“修政,天下纷纷,首要的是治乱,而治乱首要的又是人心安定,社会稳定。”胥臣、魏犨提出除恶务尽,说:“火烧公宮,只诛了元凶吕甥和郤芮不够,一定要斩草除根,决不能留下后患!”赵衰进谏说:“惠、怀以严苛,诛里克,杀七舆大夫,失去人心,主公宜更之以宽,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文公从其言,乃颁行大赦:“改恶从善,既往不咎。”吕、郤党余甚众,只见赦文,不见行动,心不自安,私下议论,以讹传讹,谣言四起。结果闹得人心慌慌,一些元老旧臣也惴惴不安。由此,文公心忧,从亡诸贤也为此心急。就在这个当儿,一天清晨,劫银小吏头须叩宮门求见。文公方解发而沐,闻之没有好气地说:“此人好生大胆,劫吾库藏,致寡人行资缺乏,乞食曹、卫,旅途困顿不堪。今日尚有何脸面见寡人?”门吏如命以辞之。头须不但没有离去,反而问门吏:“主公是否正在沐发乎”门吏闻之亦惊问:“汝何以知之?”头须回答说:“主公正沐发,必然俯首躯躬,其心必覆,心覆则出言巅倒,故而我之求见拒而不得也。且主公能容勃鞮,得免吕、郤之难,为什么就不能容一个小吏头须呢?头须此来,非为自已求主公宽宥,赦吾劫财之罪,而是有安国之策进献。主公若拒之,我头须从此而逃矣。”门吏把头须的话如实地禀报告文公。文公自言:“拒谏者塞,专己者孤;寡人拒见头须,吾之过也。”于是立即召头须进见。头须见到主子,叩头谢罪说:“小吏贪心,劫公子钱财,致主公受难,罪该万死!”文公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站起来说话。”头须站起来,前进了一步问:“主公知吕、郤之党几何?”文公紧缩眉头说:“为数众多也。”头须进谏说:“我听百姓议论,吕、郤余党自知罪重,主公虽颁行大赦,他们仍在怀疑观望,主公当思以安抚之策!”文公问:“安抚何策之有?”头须说:“臣下有一策献上!”文公说:“快快講来。”头须说:“臣劫主公之财,使主公饥餓;臣之获罪,国人尽知。若主公出巡而用臣为御,使举国上下之人,闻且见之,皆知主公之不念旧恶,而群疑则自释之。”文公听后,点头称善,他自忖自想:能用头须御车,再用勃鞮御戎,岂不更能释疑吗?于是,他讬言巡幸,让头须赶车,勃鞮护驾,在绛城内外,巡视数日。吕、郤之党见之,私下纷纷议论,说:“勃鞮追杀重耳,头须劫君之藏,皆是十恶不赦之罪,文公皆能舍弃前恶,不究其怨,我等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自此,谣言讹语,消声匿迹,人心安定,社会安宁,为文公修政奠定了基础。
文公在彻底平息吕、郤叛乱之后,把修明政治,施惠百姓,提上了议事日程。他,聚会百官,商议修政大计。对大家说:“自骊姬乱国,至惠、怀弃民,晋乱历四世、三几十年。拨乱世,反诸正,该从何做起呢?”赵衰说:“拔乱反正,承平百年,乃修政治国平天下之首务。我们在齐国滞留时,就听管仲讲过:‘理乱在上也。’上治则下治,上不治则下乱。而上之为治,得下之情则治,不得下之情则乱。治乱必须君明臣忠。”臼季说:“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治乱何嘗不是如此?治乱要令出法随,而令出法随关键又在用人。”狐偃说:“天下无常乱之国,而国无不理之民。只要我们君臣同心,上下协力,便无不治之政,亦无不治之国。”赵衰说:“齐桓之所以能富国强兵,称霸诸侯,其最重要的是举贤任能,任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管仲为相。因而要治乱、修政、治国,必须建官惟贤,位事惟能。使能,国之利也。”臼季说:“荐贤举能,齐之鲍叔为我等做出了表率。齐桓欲使鲍叔为相。鲍叔辞之说:‘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惠于臣,使不冻馁,则是君之赐也。若必治国家者,则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国家者,则非管夷吾莫孰。’齐桓问:‘为什么?’鲍叔答:‘臣之所不如夷吾者有五:宽惠柔民,治国家不失其柄,忠信可结于百姓,制礼义可法于四方,执枹鼓立于军门,使百姓皆加勇敢,这五方面,吾皆不如管夷吾。’于是,齐桓任管夷吾为相,齐国大治。”文公说:“寡人栖居狄国12年,客居齐国7年,对齐桓拜管仲为相,齐国从乱到治、从民贫到国富,从民心散到人心齐,从偏居一隅的傍海国家到称霸中原的强国,是深有感触的,他们修政治国的实践是值得我们借鉴和效法的。同时,齐桓逝世,公子乱国,失去霸权的教训,也是值得我们记取的。”
文公博采众贤士建言献策,以他周游列国的丰富阅历,及其艰难困苦的意志历练,与耳闻目睹实践积累的广博知识,发扬和继承列祖列宗的文治武略,在政治上,选贤使能,任用百官。他在官员任用上,十分重视昭明旧臣中有功的家族,友爱亲戚,重用贤良,任用好人,尊敬有地位的人,奖赏功臣,孝事老者,礼遇宾客,亲近故旧。使胥、籍、狐、箕、栾、郤、柏、先、羊舌、董、韩这十一族,担任朝廷内的官职;任各个姬姓中的贤者,担任绛城内的官职;任异姓中有才能的人,担任边远县邑的官职。同时,又对从亡的狐偃、赵衰、胥臣、魏犨、先轸、狐毛、颠颉、贾佗等8大臣,根据其才德高低和功劳大小,分别授与卿、大夫之职;对惠、怀时期的栾枝、郤溱、士会、舟之侨、荀林父、郤步扬、韩简、家仆徒等几十位元老旧臣,有的原职原位不动,有的做了个别调整,基本上做到了全部留用。在百官授职时,他重视建立法规和制度,确立官员遵纪守法,行使国家的权力,宣明德教,按规章办事,鼓励褒奖好样的,惩处违法失聀的。他认为,政由正起,职官廉洁清正,百姓就纯朴敦厚。文公如此关注政治清明,这也就难怪历史上,评价他任职百官,其卿让于善,其大夫不失守,其仕竞于教,其大小职官无缺位,为晋国富国强兵、称霸诸侯,建立了强有力的政权班底。在财用上,他强调节用裕民,善藏其余,明确规定:王公享用贡赋,卿、大夫靠采邑生活,士人靠公田生活,一般平民靠出卖劳动力生活,百工和商人靠依附的官史生活,皂隶靠其职务的大小生活,家臣靠大夫的加田生活。这样,就做到了“政平民阜,财用不匮。”在经济上,他主张必先富民。富民在于丰财,丰财在干务本,务本在于发展农桑,发展工商贸易。在举措上,他废除旧的法令,实行轻徭薄赋,减轻赋税,舍弃禁令,宽宥囚徒,广施恩德泽惠,把国有库存分给财产少的人,赈济生活贫困的人,资助没有财产的人,关照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给穷困的人指出发家致富的正路。在发展工商边贸上,他非常重视“轻关易道,通商宽农”,发展农桑、发展工商、发展与列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为此,他十分强调:减轻关税,清除盗贼,让道路暢通无阻,鼓励通商,宽免农夫劳役,奖励农耕,并劝说人们要互相帮助,节省费用,让资财富足等举措的贯彻和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