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公元前676年,晋武公卒,子诡诸即位,是为晋献公。献公早年,雄怀大志,继文绍武,诛桓庄之族,以固晋公窒,根绝了晋公子之乱;赐给功臣采邑,由始豢养了一批他姓卿大夫;在其父一军的基础上,扩建上、下二军,开疆拓土,军功卓著,兼并了周边几十个诸侯小国,使晋疆域比始封时扩大了一、二十倍。正如《史记·晋世家》所讲的:“当此时,晋强,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狄),东至河内。”所谓“晋强”,是说晋跻身于齐、秦、楚强国之列。
(1)立志“继文绍武”
公元前676年,,周惠王元年,鲁庄公十八年,晋太子诡诸在先父武公的国丧中,于祖庙祭祀先祖后,在柩前即位做了国君,是为晋献公。献公树雄心,立壮志,在灵前宣誓,要“继文绍武”,干出一番事业,以继先祖之伟业。什么是“继文绍武”?继文绍武就是要继“文侯之命”、续“武公之功”,做一个有作为、有功勋的晋侯。大家知道,《文侯之命》是周平王褒奖晋文侯姬仇的册书,是平王给分封诸侯树立的勤王忠君的“样板”;献公要以先祖文侯为偶像,以“先父之功”为榜样,修明政治,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为秉承先祖之志、光大先父之业,做出超人的贡献。
他不因循守旧,敢于立新,他首先抓农耕,抓种粮,抓发展经济,以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他对宗法奴隶制的国有土地制度,也即所谓的“井田制”进行挑战,对卿大夫论功行赏,赐给采邑(也叫食邑),对“工商食官”及庶民百姓给予一定数量的私田,开始了向封建的土地制过度。这样就大大解放了生产力,迅速恢复了战争对经济的创伤,同时又推动了农业经济和百工不断向前发展。其次,他大胆的变革了贡赋制度和税收制度。西周时期以劳役为主要剥削形式的奴隶制的贡赋制度和税收制度,严重的压抑了百官和百工的生产积极性,直接影响着经济的复苏和发展,于是他实行轻徭薄赋,减轻采邑贡赋、减收百姓税赋,从而大大的调动了劳动者的积极性,进一步推动了以农业为主的经济发展。再次,他在修明政治中,十分关注对职官的选用和任职,更注意选用非血缘亲族的异姓、异氏人才。他选用的荀息、里克、士蒍、赵夙、毕万等,皆可以说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顶尖人才,遂后这些人才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成为真正握有晋国军政实权的显赫强族,日后的六卿和韩、赵、魏世家,皆是由此起步、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按照周制,卿大夫多是与天子、诸侯有血缘关系的人担任,非血缘、非亲属的人是很难委以重任、担当卿相大夫的。而晋国从献公伊始,“惟晋公子不为卿,故卿多异姓”,这在春秋时期,敢于向“列国之卿,强半公族”的“任人惟亲”血缘制开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了不起的重大变革。非血缘异姓、异氏的任职,异姓、异氏强族的崛起,这表明晋公室国家机器中的血缘亲族关系的色彩大大地黯淡了、减弱了,政治上的利害关系突出了、加强了,这标志着晋国的政治制度、用人制度和文化理念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晋献公所执政的这个晋国,就是这种不断变革中发展壮大而跻入春秋列国四强的。
(2)诛桓庄以固晋公窒
晋献公,是曲沃伐翼、代翼的亲历者、目击者。他从曲沃代翼成功,从曲沃小宗代大宗的胜利实践中,由衷的感悟到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喜,另一个问题则是忧。他喜的是先父武公继承先祖之志,终于推翻了翼政权、取代了翼政权、掌握了晋政权、列入了诸侯之林。他忧的是“兄弟阋墙”、宫廷内讧、旁氏夺权,是晋公室最可怕且又最大的隐患。他心神不宁,由忧产生了虑,又由虑产生了怕,他越想越后怕。他在想这个隐患不除,我食无味、寝不安,便不得安生。他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了“无毒不丈夫”,于是下定决心要除掉对他构成威胁的桓庄之族。何谓桓庄之族?说白了就是他的曾租父桓叔及其祖父庄伯的后裔子孙。他为什么要下决心诛杀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及其先祖,在曲沃代翼中立有显赫功勋,在宮廷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成了威胁晋公室生死存亡的最大隐患,他们的言行如稍有越轨,“曲沃代翼”的历史则可能重演。
晋献公生怕“曲沃代翼”的历史重演,问计于他的智囊谋士士蒍“该如何办?”士蒍出谋划策说:“离间。”献公问:“怎样离间?”士蒍回答说:“在桓庄族之间制造事端、传播流言,使他们相互猜忌、相互攻击、相互残杀,进行内耗,主公可稳坐钓魚船,坐收渔翁之利耳!”献公说:“妙!此乃鹬蚌相争之计。孤家就把此事拜托于卿了!”
士蒍这一计也真灵,未经多长时间,桓庄之族内部已是叔侄相斗、兄弟相残、狗咬狗满咀毛,出现了两败俱伤的可悲局面。这时,士蒍又为献公出了“擒贱先擒王”一计。他说,在桓庄之族中,能翻江倒海的是富子,富子足智多谋,能为其公族之众出谋划策,是主公谋杀群公子最大的绊脚石,搬掉这块石头,就收到了“擒贼擒王,打蛇打头”的效果。对此计,《左传·庄公二十三年》是这样记载的:“晋桓、庄之族(逼),献公患之。士蒍曰: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已。公曰:‘尔试其事。’士蒍与群公子谋,谮富子而去之。”
士蒍略施小计,第一年赶走了富子,第二年又巧耍阴谋,挑唆群公子杀死了“游氏之二子”。士蒍一不做二不休,于第三年又用“借刀杀人”之计,尽灭了游氏之族后,又将群公子从晋都迁居到了聚邑,伺机聚而全歼之。据考,聚邑,在今山西绛县南城村。南城村原叫“车厢城”。《方舆纪要》:“聚,即今山西绛县东南十里之车厢城。”车厢城为何变成南城村,原因是在北魏之前车厢城是县治所在地,之后县治北迁,车厢城正好位居县治之南,故而改名南城村。士蒍把桓庄群公子迁至今南城村后,晋献公仍然不放心、也不甘心,于公元前679年的冬天,发兵包围了聚邑,尽杀群公子于聚邑之中。这是晋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最残苦的诛杀公族的事件。在这次事件之后,晋献公立下禁令,严禁再设公族。由此,晋国变成了一个无公族的国家,也是几百年来无公子之乱的国家。所以在这以后,晋国是世子在国内即位,其余公子皆要遣送去国外,或做人质、或做寓公,一个也不允许留居国内。晋国这种做法,在我国春秋时期也是独一无二的。晋献公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消除了公子之乱,却没有消除了三百多年后的三家分晋。
(3)建二军以强武备
古时侯,祭祀与戎,乃国之大事。那时侯,所谓祭祀,就是祭神和祀祖。《周礼·天官·大府》:“邦都之赋,以待祭祀。”古代都城,左寝右社的布区,就是为祀祖和祭神而专设的。所谓戎,《辞海》释:兵器总称。《礼记·王制》:“戎器不粥于市。”郑玄注:“戎器,军器也。粥,卖也。”窃以为,这里的戎,当作军队讲、御戎解,即抵抗外来侵略者。
晋献公在曲沃代翼的阅历中,除了认识到桓庄之族是晋公室的潜在危险之外,另一个就是对古之“戎”及“御戎”有了较深刻的认识,他认为军队是国家赖以立国的柱石。国家若没有强有力的军队做后盾,那将会任人宰割、任人欺凌。他父亲之所以能够战胜晋公窒,是和曲沃有强有力的甲兵分不开的。因此,治国建国,必须富国强兵。所以他在修明政治、发展经济、镇压桓庄之族的同时,就积极准备了组建军队和扩建军队。周釐王命他父亲“以一军为诸侯”,他不能满足于周釐王的这个敕封,他要在其父一军的基础上,再扩建一军,组成上、下两军,由他将上军,命太子申生将下军。对献公这次扩军,《左传》、《国语》、《史记》均有记载,其记载可谓大同小异,如《左传》的记载是:“(鲁)闵公元年,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国语》的记载则是“(晋献公)十六年,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以伐霍。”而《史记》的记载除了没有“以伐霍”三字外,与《国语》记载的一般无二。
按照周制,12500人为一个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依此制,看晋献公扩军,他的军制规模,尚没有达到大国的规定,而只能说已进入了“次国”之列。从唐叔虞到晋武公,几百年来晋国只有一军,而献公在建国十六年后,就由一军扩建为上、下二军,这是晋先祖几百年来所没有的。自夏、商、周三代以至春秋,作战是以车战为主,当时的每辆战车是以4匹马25人配备,即车上3人,一人指挥,一人驾车,一人御戎,车左右各有5人护卫,车后有12人跟随参战。若依此标准计算,晋国上、下两军,计有战车1000辆,战马4000匹,将士25000人,这对一个连续作战67年以后的晋国来说,在短短十几年里就能由一军扩建为上、下两军,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也就是这两军为献公日后扩疆拓土奠定了基础。
(4)出兵灭霍灭魏灭耿
当公元前661年、晋献公十六年,刚刚组建起上、下两军之后,他便亲自帅上军,命太子申生将下军,遣赵夙御戎,毕万为右,初试军威,出兵去伐霍、魏、耿三国。此三国,霍国为文王姬叔处的封国,故城在今山西霍州市西南16里处;魏国,是一个古老的国家,故城在今山西芮城县东北七里处;耿是周初姬姓的封国,故城在今山西河津市东南。这三个国家,霍处在晋国的北面,距晋逾过一百几十公里;耿正好处在晋国的西方,距晋约百十公里;魏国处在晋国的西南、在今黄河之阳,距晋国约在一百五十公里左右。献公这次出兵,虽路途遥远、艰险,但出师所向披靡,无攻而不克,他在出兵的当年,就灭掉了霍、魏、耿三国。他在伐灭三国大捷后,论功行赏,将耿赐给赵夙作采邑,将魏封给毕万作采邑。献公赐魏于毕万后,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本作巍,是高大的意思),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是上天给毕万开拓了盛大之路)。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