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自公元前745年,晋昭侯封桓叔于曲沃,晋国就一分为二,出现了曲沃、翼侯两个对立的政权。曲沃从桓叔到武公,父死子继,三代矢志不移,攻灭晋侯。晋侯象走马灯似的一连换了五个,也没有阻挡住曲沃祖孙父子的凌厉攻伐,直到公元前678年,晋缗侯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一举灭掉晋缗侯,列于诸侯,才实现了统一,结束了长达67年之久的晋国内乱。历史上谓这段历史,为曲沃代翼,亦称武公代翼。
记述曲沃代翼这段历史,不能不从晋昭侯封桓叔于曲沃说起,亦不能不以曲沃武公伐灭晋缗侯为终止。其间的风雨历程是这样走过来的:
(1)晋穆侯起名风波
父亲为儿子起名,叫什么不叫什么,那是自己的事,不碍别人的事,别人何许去论短说长呢?可是,晋穆侯为太子起名曰仇,为少子起名曰成师,却在晋国引发了一场风波。晋大夫师服却说:“异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雠也。少子曰成师。成师大号、成之者也。……今嫡庶名反逆,此后晋其能毋乱乎?”
对师服之说,历史上多有说法。据《史记会注考证》,《左传》云: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史公易之以仇者雠也数语。据查,韩非子主道篇云: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杨权篇也说:名正物定,名倚物徙,故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命,令事自定,名自命也,物自定也,盖名自命也,物自定也,后世刑名之言,师服无此语也。凡此几说,都强调了“名定”、“物定”的重要性;同时,也强调了“名定”、“物定”是自已的事情,他人无须过问,更不能为之非议。谁又能料到师服却反说正着,给说准了呢?晋昭侯以后晋乱几十年的历史实践,也证明了师服之说是对的。这难道就能说师服之说是科学预言了吗?
(2)晋昭侯事与愿违
公元前746年,正当晋文侯踌躇满志,对外勤王,辅弼平王;对内平逆,翦除殇叔,政治清明,国内大治之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患病,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文侯骤然离去,使太子姬伯措手不及,没有精神准备,且又没有经过政治历炼,于公元前745年,匆匆忙忙登上国君之位,是为晋昭侯。
在晋昭侯即位之时,国内有一股政治势力,欲立其叔父桓叔。桓叔又名成师,是晋穆侯的少子。昭侯畏其叔父之强大,把曲沃邑分封给了桓叔,其目的是把桓叔“赶出”绛城,以求得国内平定安宁。他哪里知道,这一分封却适得其反,其叔父不仅闹的他不得安宁,而且一乱即乱了六世晋侯。正如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晋世家》所写到的:“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师于曲沃。曲沃邑大于翼。翼,晋君都邑也。成师封曲沃,号为桓叔。靖侯(晋六世)庶孙栾宾相桓叔。桓叔是时年五十八矣,好德,国之众皆附焉。君子曰:‘晋之乱其在曲沃矣。末大于本而得民心,不乱何待!’”
有人说,《诗经·唐风·扬子水》是晋大夫潘父勾结曲沃桓叔反晋的一首诗。这里我们不妨把该诗全文抄录于下,逐段加以分析,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唐风·扬之水》: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文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诗论家评说这首诗是晋大夫潘父勾结桓叔搞阴谋政变的诗。如诗中写作者“素衣朱襮(红色衣领)”“素衣朱绣(红色绣花)”,可见不是普通百姓,应是士大夫一类的人物。“从子于沃(曲沃)”“从子于鹄(曲沃邑)”,“既见君子(指曲沃君)”及“我闻其命(政变的命令),不敢以告人(政变的密秘)”等诗句看,作者肯定是这次政变的知情人,也可能是跟潘父到曲沃商量政变事宜的随从者之一。但是,他虽是潘父的随从,却是忠于晋昭侯的,所以他巧妙地借“诗”揭发了这一政变阴谋,留下了这首诗歌流传在晋地。我们今天把这首诗歌,与潘父在公元前740年弒昭侯的事件联系起来,说他联络曲沃桓叔搞阴谋政变,当是准确无误的。
据考,扬之水即今之白水。白水在曲沃景明、白水村之间,出自绛山,又名绛水,近来又有考古学者说绛水即晋水。由此证明,今之曲沃即成师封沃之古曲沃。
(3)桓叔封曲沃反晋
自桓叔封到曲沃以后,加速了晋国两股政治势力、两个政治集团的明朗化。随着明朗化,一部分人麇集在晋昭侯的麾下,维护着晋公室的利益;一部分人群聚在曲沃桓叔的周围,蓄积力量,伺机在攻灭翼政权。
从桓叔说来,自昭侯封他于曲沃,就犹如放虎归山,给了他一座山林、一个反晋的基地。他若在国都,他的一言一行,皆在国君的监督之下,他只能暗地行事、谨慎行事,从不敢疏忽大意、不敢明目张胆,而今到了曲沃,有了自已的一片天地,干什么也不须躲躲闪闪、藏藏掩掩了,他招兵買马有了自已的甲兵,他可以公开派出使者去联络那些反晋势力,以曲沃为大本营与翼侯作对、较劲了。
桓叔自有了曲沃这个反晋的大本营以后,他更加勤奋好学、更加注意修德、更加关注同志士仁人加强联系、加速往来了。在这一方面,刚刚即位的、年幼无智的晋昭侯是无法同他相比的,他与晋昭侯比较起来,晋昭侯可谓乳臭未干,才疏学浅,缺智少谋,更缺少政治历炼,而他呢,老而好德,见多识广,老谋深算,且又经历了穆侯、殇叔、文侯三个历史时期的政治历练。难怪司马迁在《史记·晋世家》里评价他“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而晋昭侯呢,正好与他相反,他所具有的,晋昭侯都没有,他与晋昭侯有天壤之别。《诗经·唐风》十二首诗中,有一首曰《椒聊》,古今学者多以此诗是讽刺晋昭侯的。其《序》曰:“《椒聊》,刺晋昭公(侯)也。君子见沃(曲沃桓叔)之强盛,能修其政,知其繁衍盛大,子孙将有晋焉。“毛诗、郑笺及孔疏及尊此说,而且被认为“三家无异义”。又如孔颖达的疏曰:“《邶风》刺虐,则曰‘携手同行。’《硕鼠》刺贪,则云‘适彼乐国。’皆欲奋然而去,无顾恋之心……”再如《诗序》云:“《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婚姻不得时也。”朱熹《诗集传》亦称:“国乱民贫,男女有失其时而后得遂其婚姻之礼者。”其朱子又云:“唐,古国名,乃帝尧旧都之地。位于太行恒山之西,太原太岳之野,即今山西省中部、南部一带。周成王灭祁氏(尧之后裔)后,封弟叔虞为唐侯。因南有晋水,改国号曰晋。其地土脊民贫,勤俭质朴,有尧之遗风。”
曲沃桓叔在上面所述的背景下,经过几年的殚精竭虑,不断的修明政治,不断的励精图知,积蓄了反晋伐晋的力量,就在这个时侯,即公元前740年,晋大夫潘父与曲沃桓叔相谋,杀死了晋昭侯,准备迎桓叔入晋,桓叔也准备入晋,就在这一关键时刻,昭侯之遗臣发兵攻桓叔,桓叔兵败而还归曲沃。对这一历史事件,《史记·晋世家》是这样记载的:“(晋昭侯)七年,晋大臣潘父弒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晋(指翼)。晋人发兵攻桓叔,桓叔败还归曲沃。晋人共立昭侯子平为君,是为孝侯。诛潘父。”这一记载,为曲沃第一次反晋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