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鼎初始被定名时,专家释读其上铭文为“司母戊”。然而随着更多同时期青铜器被发现,专家多认为应当释读为“后母戊”。但由于中小学历史课本的广泛宣传,目前司母戊鼎、司母戊大方鼎等名称更为有名。
2011年3月26日,国家博物馆举办《中国古代青铜艺术》展览,该国宝首次以新名字“后母戊鼎”展出,并且是没有玻璃展柜隔开的“裸展”。
现在,后母戊鼎沐浴在温暖、赞叹的目光中。令它意想不到的是,在沉睡三千多年重现人间时,竟目睹了如此惊心的仇恨和丑陋。
它为一个创造了自己又为自己杀戮的民族而伤痛,它希望历史永远不再重演。
与后母戊鼎大开大合的传奇性相比,油画《开国大典》的故事虽然还不具备传奇色彩,但在历史的转弯处却留下无法摆平的尴尬事。
在举行开国大典的第二年,油画《开国大典》就诞生了。它的作者是时年36岁的董希文,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新中国最有威望的油画家之一。他是奉命而作,必须两个月完成,因为要赶赴1951年在印度举办的中国经济文化建设展览。画作展出后得到高度好评,特别是得到毛泽东的赞赏,随即由中国革命博物馆收藏。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这幅不可多得且过目难忘的画作:天安门城楼上,毛泽东在画面中央执稿宣布新中国成立,其他国家领导人在左侧一字排开;远处是天安门广场,万头攒动,蓝天白云甚为辽阔。
这确是一幅带有标志性的画作,它甚至比那些表现开国大典的摄影作品更有感染力。正因为如此,这幅画为自己埋下了悲剧基因。
已经身为国家级收藏品的《开国大典》,似乎应该是获得了护身符。
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年也就是1954年,高岗、饶漱石事件发生。高岗,1926年入党,党的七大上就成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跻身中共最高决策层的高岗突然被传出与饶漱石结成反党联盟,阴谋篡党夺权。遭到批判的高岗随即自杀身亡。
很快,董希文接到通知,要求把画面上的高岗去掉。董希文不敢怠慢,因为这是政治立场问题。幸好,高岗站在国家领导人前排的最外端,董希文研究了洗去油彩的办法,高岗站立处变成了一盆花。
然而,这幅画的噩运并没有完结。“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党的副主席、国家主席刘少奇被打倒。1972年董希文又接到通知,把画面中的刘少奇去掉。此时已身患癌症的画家,只得抱病跑到博物馆修改,在刘少奇的位置上改画成董必武。
1980年2月,中共十一届五中全会做出为刘少奇平反的决议,人们立即想到了油画《开国大典》。遗憾的是,董希文已于1973年7月病逝。
现在陈列在中国革命博物馆的《开国大典》油画,刘少奇重新站在了原来的地方,是由靳尚谊、赵域、阎振铎根据董希文的原作并参照印刷品临摹的复制品。董希文的原作只能永远存放在仓库里了。
5.毛主席纪念堂:一个时代的记忆
又一场“人民战争”
11月24日,一年中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但是1976年的这一天,却是举国瞩目:毛主席纪念堂奠基仪式在天安门广场举行。
此时距毛泽东逝世仅两个多月,选址、设计等诸多复杂工作已经完成了。这是一段被高密度压缩的日子,是一段承受着巨大悲痛和压力的日子。
“文革”刚刚结束,奠基现场还可以明显闻到“文革”的味道。
一条条大幅横标重重叠叠:“毛主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热烈庆祝粉粹‘四人帮’反党集团的伟大胜利!”、“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最引人注目的是百米长幅“热烈拥护中央关于建立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纪念堂奠基!”口号先行是当时惯用的做法,在口号的指引下,便有了正确的政治方向。
近万名各界代表早已守候在工地上。下午4点10分,华国锋等当时的中央领导人来到现场。他们依次挥锹,只是一锹而且是一小撮黄土,撒向奠基石。轮到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这位开山劈石出身的农民果然身手不凡,他向依然还是老茧密布的手心吐了一点吐沫,搓一搓,只3锹就把奠基石盖了一半。他朝身后看了看,还有不少人等着盖土,才依依不舍离开。
陈永贵是来自山西的农民,在环境非常恶劣的大寨村,他带领当地农民从山下用扁担挑土上山造田,创造了人定胜天的神话。“文革”
中,毛泽东号召全国要“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陈永贵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1973年他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1975年又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此时他的户籍地仍然是大寨村。1980后,他解“政”归田,在北京东郊农场担任顾问,为短暂的政治生涯画上句号。
在毛主席纪念堂建设工程大显身手的另一位工农干部是李瑞环,担任现场指挥部党委书记和总指挥。党政一把手由一人统领,在当时有一个热度很高的词汇——“一元化领导”。
纪念堂依旧沿袭了人民大会堂的建设模式:多兵种大兵团联合作战,打一场人民战争。这是头号政治任务。当时凡是重要的事情都要冠以“政治”二字,因为唯有“政治”才是最重要的,是可以压倒一切的。
据记载,工地上汇集了全国各路人马55700人,要求必须在毛泽东逝世一周年之前完工。仅仅10个月工期,而且当年恰恰遇到了罕见的严冬,其中4个月许多项目无法施工。
工程量巨大,质量标准极高,双双都超过了人民大会堂。而中央的要求也十分坚决:1977年9月9日瞻仰万无一失!
请看看下面一组数据:
拆除和拆建房屋8.8万平方米;挖运回填土方114万多立方米,相当于人民大会堂工程的4倍多;绑扎钢筋1.2万吨;钢筋混凝土浇灌10.5万多立方米;铺各种石料3.7万平方米;修建各种管道4.3万米……
这项工程要求9度以上抗震设防,不仅钢筋粗,绑扎密度大,浇灌混凝土相当于30万平方米结构建筑的用量。
在一个政治凝聚力奇高的年代,人的潜能得到超乎寻常的释放:
1977年5月24日,纪念堂胜利竣工了,仅仅用了181天!中国人再一次展示了“战无不胜”的巨大创造力。
纪念堂高度为33.6米,比纪念碑(38米)略低,面宽75米。堂内分3层,首层有瞻仰大厅,南大厅和北大厅,及东、西陈列室;二层为展览室、电影厅;地下室为机电设备用房、办公用房等。
纪念堂的许多设计意味深长:
——在东西南北的四个入口处各有三樘包铜大门,闪耀着紫红色光彩。每樘大铜门有7吨重,铜门框5吨重。其高贵的气势令人敬畏,此设计是凸显在这里憩息的主人之伟岸。
——纪念堂的台基高度4米,台基的台帮全部使用四川省石棉县大渡河边的枣红色花岗岩砌成。当年红军在这里强渡成功,象征着毛泽东奠定的红色江山坚如磐石,永不变色。
——走出南大厅,顺两层平台的台阶而下,最后一级的台阶里埋藏着珠穆朗玛峰顶的岩石标本,那是当年登顶运动员潘多、贡戈特地送来的。当人们踏上这块台阶时,就好像站在珠穆朗玛峰峰顶,眺望祖国的锦绣河山。
……
一位不该被忘记的女性
在数万人轰轰烈烈、夜以继日为建设纪念堂选址、设计、建设的同时,另一项更为紧迫、更为重要的工作在高度机密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1976年9月9日凌晨4时,徐静在百万庄居所从睡梦中被叫醒,来人并不认识,只是说有紧急任务,立即到卫生部去一趟。几经辗转她被送进中南海,接见她的是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
汪东兴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毛泽东逝世的噩耗,因要举行一周遗体告别活动,更重要的是将要长期保存毛泽东遗体,必须立即对遗体进行特殊处理,确保遗体的完好。
徐静系组织胚胎学专家,中国医科大学形态学教研室第一副主任。此刻她却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稍有差错或延误,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当年印度总理尼赫鲁死后就想保存遗体,但因采取防腐措施不当,遗体腐变,最后只好火化;孙中山遗体也曾有过保存的意图,但因脸上长了霉斑而无法保存下去。遗体保存完好的也不乏其例:列宁1924年去世后,遗体一直保存在莫斯科红场列宁墓的水晶棺材中,199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认为世界历史文化遗产。徐静虽曾留学苏联,并获副博士学位,但护理遗体的防腐秘方是尖端科技项目被列为国家一级机密,徐静无从知道。胡志明、金日成遗体的保护,均是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完成的。中苏关系一直没有解冻,要想得到苏联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中国1972年在长沙市郊马王堆出土的汉代女尸,历经两千多年仍保存完好,其皮肤至今仍有弹性。主要原因是在地下深埋,多层厚厚的棺和椁密封,形成了避光、避氧、低温的自然条件。显然毛泽东的遗体保护是无法照搬的。
当天上午10点,徐静会同合作者张炳常、陈克栓再次来到中南海,向政治局全体委员详细汇报了保护方案,并得到通过。
事实证明他们的保护方案是成功的。
1977年8月20日凌晨1时40分,毛泽东遗体被转移至纪念堂瞻仰厅。
1983年12月,已是纪念堂管理局局长的徐静首次对外披露:毛主席遗体保存情况良好,已处于完全稳定状态。
1989年3月,针对社会上的一些传言,徐静对中国新闻社记者发表谈话。她说,现在的保存情况非常好,除了吸取以往医学保存经验外,还深入研究了西汉古尸的保存方法,通过先进的现代化仪器仪表来实现低温、避光、避氧等措施。
徐静还说,社会上有一种说法,认为毛主席遗体比过去缩小了、变色了,这完全是一种误解。经过大量的测试数据表明:毛主席的遗体并没有缩小,体重并没有减少,颜色也没有变化。人们之所以有那些感觉,都是视觉差异引起的。
据统计,每年的7、8、9三个月是纪念堂接待任务最繁忙的季节,平均一个小时要接待9000人次,瞻仰者在瞻仰厅的时间一般为26秒,平均一天达5万人次,全年约600万人次。
关于纪念堂去留的风波
1980年8月11日上午,天安门广场发生一起令人匪夷所思的“非常事件”:两辆吊车和一辆加长大卡车,来到人民大会堂东门前,把悬挂在那里的毛泽东巨幅画像取了下来。
尽管“文革”结束近四年了,毛泽东在众多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仍然神圣,那种根深蒂固的崇信已成为思维定式,生活中已离不开那张熟悉的面容。把毛泽东画像突然取下来,特别是从人民大会堂这样重要的政治场合,实在难以接受,有人甚至认为这是反革命事件。
随后,这一“事件”从北京到全国持续发酵:毛泽东的画像从会议室、广场、车站、列车上被摘了下来;墙上粉刷多年的“毛主席语录”被清理掉;毛泽东的巨大雕像也从校园、军营纷纷请走,有的修建得过于坚固,不得不动用炸药……
原来,也就是在8月11日这一天,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出指示:要少宣传个人,毛主席像、语录和诗词在公共场所挂得太多,这是政治上不庄重的表现,有碍国际观瞻,今后要逐步减少到必要的限度。
天安门广场摘取毛泽东画像的举动立即引起全世界的关注,特别是西方报刊更为敏感,竟大胆预言:毛泽东时代从此结束;大陆批毛,势在必行;毛泽东的遗体将会从纪念堂搬走……正在各种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刻,意大利着名记者、被誉为“世界采访女王”的奥丽埃纳·法拉奇乘风而来,她走进中南海邓小平的办公室。
“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远保留下去?”法拉奇没有客套,单刀直入提出第一个问题,便咄咄逼人。
这位一生采访过几十位世界政要的女记者,语言犀利、尖锐,常常采用近乎挑衅的轰炸式逼问,弄得政要们狼狈不堪。她的采访要诀是:打破政要的权威,树立自己的权威。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就曾抱怨说:“接受法拉奇采访是我一生最愚蠢的事情。”利比亚总统卡扎菲在采访现场被逼得暴跳如雷。
“永远要保留下去。过去毛主席像挂得太多,到处都挂,并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也并不能表明对毛主席的尊重。尽管毛主席过去有段时间也犯了错误,但他终究是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缔造者。”邓小平回答十分干脆,且不含糊。
关于纪念堂,邓小平说:“粉碎‘四人帮’后,建毛主席纪念堂,应当说,那是违反毛主席自己的意愿的。五十年代,毛主席提议所有的人身后都火化,只留骨灰,不留遗体,并且不建坟墓。毛主席是第一个签名的。我们都签了名。……现在签名册还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做的这些事,都是从为了求得比较稳定这么一个思想考虑的。”
法拉奇穷追不舍:“那末毛主席纪念堂不久是否将要拆掉?”
邓小平把手一摆:“我不赞成把它改掉。已经有了的把它改变,就不见得妥当。建是不妥当的,如果改变,人们就要议论纷纷。现在世界上都在猜测我们要毁掉纪念堂。我们没有这个想法。”
事后邓小平诙谐地说,他的被采访“考试及格”。
法拉奇对邓小平的采访共四个小时,分两次进行。这次采访不仅廓清了纪念堂去留的悬念,也阐明了中共中央对毛泽东功过是非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