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有着格外撩人的温润。黎雪斜倚在床榻,低垂的眉眼里写满浓郁的思绪。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状态,实在太过戏剧,而凌风依旧强势甚至比之更甚的态度始终如一股刺锥在她肉里。
还爱么?时隔十二年,她再度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竟不自然有一股错觉。
忍不住扬起的唇角里掖满了荒凉和冷情。瞧,又向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愚不可及的问题来为难自己!?
紫英忽然敲门进入,端来的是一蛊蛊可口的餐点。
面色稍有温存过后的羞赫,黎雪不自在理了理衣襟才重新整理好心情坐到桌前,只是对着一桌清淡可口的小菜举了半天的筷子还是没能落下去。
“实在没有食欲,撤了吧!”她揉着眉头发出叹息。
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她实在没有办法跟凌风面对面冷静聊天!那个偏执的男人对她只有一味的霸道占有跟独裁。他们之间,从没什么可聊得!
正兀自纠结若寻个由头出门不知能否被放行时,很意外顾南笙那个清清俊俊的少年会过来,语气一如他的主人淡淡没有许多情感,平静传话:“爷让您用过午餐后到书房去一趟!”
一听要见他黎雪顿觉头大,赶紧将紫英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碗筷抓进手里,神情恹恹的开口:“回去告诉你们爷,我太饿,一会吃完就过去!”
只待少年离去,黎雪才一遍又一遍揉乱了眉心。须臾,一声叹息抬头看向紫英,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彩荷呢?”
“她在照料秀儿姑娘。”
说起这个秀儿姑娘……黎雪欲问出口的问题又咽进了肚里。与她何干呢?她已决心要离开!不管凌风是以何等代价促使他们共同穿越异世,又是以何等条件来满足他们离开此处,她只要在没有他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远远生活就好!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寂寥萧瑟,一个人却也有一个人的无忧娴静。
将紫英打发去送餐具,黎雪则借口如厕一溜烟跑出了所居院落。纵使紫英当时看得出她并不太愿会见凌风,却也如何都想不到她会逃走呢?事后免不得一顿板子。
然而府里因着要寻黎雪炸开锅之后的反应是四下朝着府外安放的兵荒马乱,却无一人晓得黎雪折腾一宿实际还藏在府中。倒不是她不愿逃离,而是这府邸院墙太高,她实在没那般大的本事翻过去!
夜里摸了丫鬟的衣服换上,翌日正当午才慎之又慎随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仆役溜出府门。
远看那高悬的门牌,总有些心惊肉跳之感。良久,抿起的唇线里伴着略微酸涩的情绪,黎雪扭头走的毅然决然!
在悲伤还没被放大之前,在一切遐想还未破坏殆尽之前,逃离永远是她保存希冀的唯一选择。
乾安城距京都实际也不过几百里的路程,有关傻王爷未婚妻被掠的消息经此几日自然传遍到了街头巷尾,只是谣言四起之时,这其中的真相就显得颇有些迷离。
黎雪用顺手摸来的琐碎银两坐在破落的路边摊吃馒头,听那老道一样的男子用浓重的地方口音说:“麟王痴傻路人皆知,我看这一次黎九小姐被掠也不过是黎家自导自演的戏码!”
那卖茶点的老妇扫了扫板凳坐下,在这人流不多的午后透着乏意,微张了张嘴嗡声道:“皇家大院里的事总归是乱的,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还是莫提这些琐事为好。免不得某一日被奸人举报,扣下一顶乌帽才是百口莫辩,难辞其身呢!”
言语里对老道几欲畅所欲谈的想法颇有些意见。毕竟是牵扯到皇室的,如此公开,聊不的!
黎雪用完最后一口茶,起身付账:“老板娘,结账!”
那妇人接过她递来的银钱,脸上堆出笑,一边找钱一边闲闲问道:“姑娘在凌府当差,不知道月供如何?我听人说,那位俊若谪仙的凌公子对下人待遇极好,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黎雪还未来及问她怎会猜测自己身在凌府工作,那老道便是开口说:“要我说你这里消息闭塞,你还不让我说!今早晨凌府休妻一事如今可是传得全城沸腾,你且不知道?”
那妇人白她一眼,将银钱找给黎雪道:“这般大的事我自然也晓得。只是休妻与下人待遇何干?”
“妇人之见……”
黎雪接过银钱便不再听此二人争论。垂首看一眼身上比之更为华丽的丫鬟工作服,想也猜到几分!奈何眼下她实在无钱再换行头,只能谨小慎微祈祷莫撞上凌府的丫鬟伙计最好。
一路寻觅僻巷接近南城门,是通往匀南城与捷城的方向。
按照计划,她是要远离此地,远离京都,一路南下率先逃离这两处危险之地再多做打算的!不料想下一处转角又节外生枝惹来事端。
那几人皆是镜月楼的后堂伙计,领头的瘦子认得出她身着凌府丫鬟的服饰,脸上才略带上几分薄笑说道:“姑娘,这厮偷食我后堂饭菜已不是一两日之事,今日给他小小惩戒如果污着您的眼,还请您侧侧目转个道儿走!”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从满头蓬乱的发丝里抬起,透着恍惚望向她,实在不能让黎雪不动恻隐之心。秀眉拢了拢,便从腰间翻出了所剩不多的银两递给那伙计,声音浅淡却极有气势:“我今日出门尚未多带银两,这些你且收着,不够再到凌府来找我取!”
那伙计怔忪一刻,才朝那蜷缩在地的少年啐口痰转头接过银钱笑道:“姑娘仁慈,我也就卖给您一个面子!不管多少,您既无缘故掏了钱,我这次也就放过这小子了!您请好!”话落音与众人扫了个眼色便一拥众回了酒楼后堂。
黎雪在那估摸不过八九岁的少年身前蹲下,轻言软语的询问道:“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