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首不做声响,缓了一刻才踉跄起身。黎雪探手相扶,瘦小的身板却极为敏感的躲开了她的手掌。没有言语,没有感谢,少年默不作声便朝着巷口缓缓离去。
黎雪注视着那少年的背影,总有几分看见自己过往人生的味道。在那段拾荒流浪的岁月,她所受过的屈辱讨打与这少年相比或许并不能少分许。也正如这少年的反应一般,不需慰藉,不用安抚,一个人无论是怎样的状态,都是生活所能给予最好的馈赠,没有喜悲,没有感恩。
眼见少年消失,黎雪才喟叹出声。
一路行出城门,外郊绿野成林,远处斜降的日光将整片洁净的天幕照耀的明亮又通透。
官道上并不少往来车辆,黎雪却怕衣服起眼,选择走林间小道。
夕阳穿透枝叶,密林内一片风声温婉。回过头来整理这几日的思路,总叫人生出几许朦胧且不真实之感。魂穿异世?共同穿越?黎雪实在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这样的层次?然而一切质疑在面对现实之际总颇显多余,毕竟真相就在那里,与你承认与否皆无关联。
只是凌风究竟动用了怎样的代价才得以换取这次共同魂穿的机会?他的目的亦不仅仅是为了找到自己而已吧?可若不为此,又还能有哪些目的?
黎雪对于心底的结论总有些怀疑,然而那夜里精灵少年的话却又让她感到不十分自在。什么叫这段期限内她没能爱上凌风,那么这一生都不会再存交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是在说凌风是为她而来?
惊喜总归有些,不安却隐隐发酵。事关那个男人,难免不能让她理智淡定,只是逃离,从来都不是她所迟疑的抉择!
撇开黎雪,此刻凌府之内,但凡不幸接近凌风十米之内的下人都噤若寒蝉。
“人没找到回来报备什么?滚出去接着找!”
有阴郁暗涌的眸火恶劣燃烧,凌风此时心肺皆濒临气炸的顶端。又跑!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究竟是有多可怕才会让她拼了命的选择逃离?
关于曾经,固然是有某个人影的因素,但毕竟只是一个已故亡魂,她究竟是要在意到什么时候!难道前一刻的欢爱都是虚假?难道非要让他对她恶俗告白?!
愈发不能的怒火下一刻全数散在尽毁的茶桌里,管家从门外进来,漠视一地狼藉眉眼恭顺报道:“爷,有客人到。”
不报姓,不报名,所谓的来人自然是另一国度——天翎帝国!
因着红秀儿犯病还在闺中休憩,管家免不了又补充一句:“红家也有客人过来。”
暗敛煞气,凌风于后宅客厅会见来人,初见两名女子眉宇稍凛。
澜天直属女帝暗卫,面见凌风自然行君臣之礼,委身叩拜道:“霆炼门首领澜天叩拜安贤王!”
安贤王,天翎帝国已故大殿下的名号,由今时掌权天翎的女帝在其病逝后亲自追封。然而鲜少人知晓,眼下这位凤翔国商界才俊,正是那一位故去许久的大殿下!
另一女子稍显温婉,面色浅然微微施礼说:“锦忻一同见过王爷。”
拢紧的眉宇里颇有几分不耐,凌风表情严肃落座主位:“免礼吧!”
感受到他传递而来的凌冽气息,澜天只轻扫红锦忻一眼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上前去,恭声道:“女帝此次命微臣前来是为助王爷铲除黎氏,吞并其他势力。这是女帝亲笔书信!”
管家代收,凌风故将视线又射向红锦忻。
不若澜天干练英气,红锦忻眉眼之中颇有女人温婉如水的柔媚,只浅然一笑便似将凌风的冷厉如数化尽,轻言道:“锦忻此次前来是为家妹治病,若有叨扰还需王爷海涵!”
红府在女帝当年上位时费力颇深,且受女帝强权影响,红府如今当家掌权之人已更朝换代成红锦忻的生母秦莲。而红锦忻自幼随在宫中老师傅身边习医学武,之后天翎女帝即位便随侍左右,故其地位可见一斑。
心中了然,凌风暗了暗眸沉声道:“你此行前来正好,令妹今晨犯病,本王正准备遣人送她回国!”
红锦忻面上终于有了颜色,却依旧是平缓的声音问:“秀儿此时身在何处?”
主人略略扬眉,管家泠伯便迈步向前:“老奴带红姑娘过去。”
“你也一并退下吧!”此话是予澜天所言,语毕看几人告退的身影颇有些头脑发疼。
满心全是黎雪的踪影,连一丝做戏的情绪都没有。这里的势利并不能算乱,只是皆与他有着错综的关系就难免显得复杂,让他原先生出的逢场作戏的心态再找不到丝毫!
有着薄翼的精灵少年忽然焦灼飞出,语气里颇急切:“不好了!黎雪在城南遇到危险!”
不知觉已是月夜,黎雪所遭遇的危险也不过是寻到一处村庄时上前叩门欲借宿却恰巧碰见了当地最恶名昭彰的无赖。
破落的屋舍,短了条腿的方桌上烛火微晃,有两盘简单的下酒小菜。
黎雪被捆绑在一侧长椅上,眉宇紧蹙看着那眉眼奸佞的男子并不言语。
无赖三儿却斜坐在方桌另一侧,满斟慢酌直勾勾瞅着黎雪娇俏绝姿的身材与脸蛋,好一会欣赏够了才开口问:“刚刚不是挣扎的挺激烈么?怎么这会儿这么消停了?!”
黎雪扯起唇角,略微凌乱的发丝并不能遮掩她神情之中的淡定自若,语态很是从容的开口道:“此刻我若再喊叫,你便要把我的口封上,岂不是没有意义?更何况,我晓得你纵使绑了我,却是到明日也不敢动我分毫!”
男人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谁不知道我赖三是只过今朝不看明日的痞子?你说怕,我怕什么?我怕你一会儿求饶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