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材
经堂教育自创建之初,并无统一系统的教材。据刘智《天方性理·采辑书目》和《天方典礼·采辑书目》中采集经典数量来看,当时经堂教育教材不下40部,如此杂多并不系统的教材使很多的经生穷其一生,皓首穷经。经堂教育在发展中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教材改革,有学者认为经堂教育创新的第二点是比较系统的教材教学。其所用教材一般称为“十三本经”,主要为:《连五本》《遭五·米素巴哈》《满俩》《百亚尼》《凯俩姆》《舍来哈·伟嘎耶》《虎托布》《古力斯坦》《艾尔白欧》《米尔萨德》《艾筛尔图·来麦尔特》《亥瓦伊·米那哈基》《古兰经》经注等,分为基础课和专业课两大类,涉及到语法学、修辞学、逻辑学、教法学、认主学、圣训学、哲学等,这十三部经被清真寺及经堂师生称为“赛拜嘎”经,意为逾过、竞争,又引申为步伐、教程。“赛拜嘎”经典的出现,表明经堂教育已日臻成熟,形成了渐进性、阶梯状的教材系列和人才培养模式。此外,还有大量的参考经典,分门别类,数量较多,主要有《古兰经》及其经注学、圣训汇集、圣训学、圣训注解学、伊斯兰认主学、哲学、有关伊斯兰教义学、教法学、学者的专著及演讲辞集、阿拉伯文和波斯文的语言、文字、语法、修辞等,其数量较大,流传之广,有甚于“赛拜嘎”经。如此,经堂教育课程的学习,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完全相同,由于不同阿訇的教授风格,以及不同教派门宦的阿訇在教授过程中各有侧重,教材取舍的标准不一。纳家户在教派上几乎都归属于格迪目,不存在教派分化而形成教材上的差异性。因此,在教材上,纳家户经堂教育的传统教材在遵循十三本经的基础上,具体教授过程略有侧重,这主要取决于阿訇的经学特长与教授风格。如访谈的纳家户现任开学阿訇纳学军就是如此。
我们那时的教材是按阶段性,刚开始念的《素勒夫蒙泰谁嘎》,这个念完后就是《满俩》,以后,就开始念《伟嘎耶》,主要有1~4册,之后就是《太夫西尔·哲俩莱尼》(《古兰经》注)、《嘎最》(《古兰经》注)、《迷什卡提》(阿拉伯文圣训集)、《侯塞尼》(《古兰经》注),其实就是按照传统十三本经的学习过程,这是最关键的基本经,学好了这基本经就可以消化教法参考经和古兰注解经等。
如今阿訇在具体的讲解过程中,会根据住学满拉的实际情况,有针对性地讲解基本经典,尤其是阿訇自己所擅长的基本经典。我们访谈的纳家户开学阿訇在讲授中有自己特色。他已打破过去经堂教育传统的十三本经的全程教育,其原因在于这里的满拉都是有了一定的基础和自学能力,阿訇将教授的内容重点放到了自己擅长的四本经:《嘎最》(《古兰经》注)、《太夫西尔·哲俩莱尼》(通俗《古兰经》注本)、《伟嘎耶》和《利雅得圣训集》,涉及到《古兰经》注、教法、圣训等三个方面。这四本经中阿訇最擅长《嘎最》(《古兰经》注)、《太夫西尔·哲俩莱尼》(通俗《古兰经》注本)。可以看出,阿訇在讲经中把教学重点放在《古兰经》经注学,《古兰经》注在四本经中就有两本,体现出阿訇专而精的陕西派风格。在阿訇看来,这四本经是经堂教育中最关键的课程,学好了这四本经就可以学好其他经典。纳家户10个住学满拉,其经学基础各有不同,有些求学时间长,已经开过学,有些求学时间不短,但经学底子薄。因此,他们对这四本经的接受程度各不相同。除了阿訇讲授这四部经典之外,满拉还需要自学其他经典,既有阿拉伯语版经典,也有汉语版经典,但在阿訇教授的课程中,没有现代阿拉伯语教材,也没有各种汉语知识的课程,只是传统经学教材的针对性讲解。
(四)教学方式与安排
教学的方式上,为提高经堂教育的时效性,阿訇从实际出发,在课堂讲授“塞拜嘎”经中,根据自己的兴趣所好和所长,结合满拉们的接受能力,一般都讲“莱夫最”(表面意义,用口头表达出来),不讲“贡物”(经典的理义研究意义)。一方面“贡物”的讲授对阿訇要求较高,经学造诣不好的阿訇,难以讲出经典的深意。另一方面阿訇讲“贡物”,大多数满拉都听不懂,学习效率不高,耽误时间。讲“莱夫最”的优势在于只要把经典的表面意思讲出来就行了,满拉容易听懂,学习效率也高。根据现任阿訇纳学军的回忆,约20年前的老阿訇也讲“贡物”,但现在纳家户所有的开学阿訇都讲“莱夫最”。阿訇的说法是中肯的,由“贡物”向“莱夫最”的转向,本身就是新时期以来经堂教育中教学方式的一大变革。素有“小麦加”之称的教门之乡临夏,20世纪50年代,当地著名伊赫瓦尼阿訇马天民就改革了昔日那种以逻辑推理和思维辩证分析见长的讲经方法,提供讲明文,只讲解经文字面意思,不做逻辑分析,大大提高了“过经”的速度。这种讲经风格的变化,也带动了以后西北回族地区经堂教育中阿訇讲经风格的转变。纳家户开学阿訇纳学军说道:“我们念经的阿訇,都是临夏念经的阿林,讲《嘎最》时都不讲’贡物‘,只讲经的表面意义,便于满拉容易接受。”其实纳家户阿訇讲经风格的变化,也是因人而异。根据调查显示,纳家户清真寺大多数开过学的阿訇讲“莱夫最”,也有的讲“贡物”。讲“贡物”能将经文中的丰富内涵能表达出来,也能挖掘出经文中蕴涵的很多实质性问题,把一个问题讲得通透清楚。但从经堂教育教学的实效性出发,讲“莱夫最”更符合经堂实际。因此,纳家户每届开学阿訇,都会权衡利弊,考虑到满拉自身的经学基础,将因材施教落实到教学实践中。
具体的讲经中,一般采取阿訇讲解和满拉自学相结合的方法,纳家户作为一个人口较多的大坊,清真寺事务较多,开学阿訇一般都很忙,因此,给住学满拉的讲经主要集中在一个时段,也就是在晨礼之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由阿訇召集满拉集中讲授,其他时间并无讲经安排,由满拉们自行安排,自主学习。
(五)阿訇的经学现状
阿訇在清真寺中是一个集多种功能为一身的重要角色,作为穆斯林社会中的“阿林”(学者),其所负责的清真寺教务中,招收满拉,开展经堂教育,培养穆斯林宗教人才,实现伊斯兰文化的传承,是阿訇的神圣职责和义不容辞的使命。一般而言,清真寺经堂教育发展的良性与否,不仅与寺坊高目的大力支持和寺管会的鼎力配合直接相关,也考验着阿訇能否尽职尽责。另外,阿訇经学水平的高低以及对自身神圣使命不可推卸的自觉意识,决定着一个清真寺经堂教育发展的高度和境界。因此,我们有必要对纳家户清真寺开学阿訇的经学传承,以及讲经宣道的执教现状进行了解,这也是我们洞察纳家户经堂教育发展状况的一道窗口,我们这里选择纳家户开学阿訇纳学军为例:
我就是纳家户本村人,今年40岁,小时候念过书,到初二时就开始念经了,具体时间也就是1988年时,先是在本坊念经,跟随的是耿长久阿訇,他之前是杨和街上的阿訇,那个时候国家规定不到18岁不让念经,随后跟随的是马金库阿訇,他是王团人。这以后,我就离开纳家户清真寺去了东河求学,跟随马明肖阿訇学经,下来是在李俊的杨振忠阿訇,也在望远那里念经,跟马明肖阿訇。下来又回到纳家户,跟随的师傅是纳彦军阿訇、马国仁阿訇。当时他们在我们纳家户先后开学,我在纳彦军阿訇那里穿衣,当时是1993年,真正开学是在2006年底。还有一个阿訇叫马振阿訇,在他跟前我学的是《侯塞尼》和《嘎最》等。我跟随的这些阿訇都是宁夏非常有尔林的阿訇,他们都是老经堂培养出来的阿訇,当时没有讲新式语法和阿拉伯语。
十年来学的经主要有以下,在耿阿訇和马明肖阿訇跟前我们学的是基础经,如《满俩》《索勒夫》和《百牙尼》等,基本上都是一些语法和词法、修辞等。都是按老经堂来教,那时候没有学习阿拉伯语的条件,现在我给满拉也是按照经堂语,当然也掺杂着一点现代阿拉伯语,现代阿拉伯语有些满拉词法不好,他们接受不了。给高目讲瓦尔兹也离不开经堂语。马明肖阿訇那里我待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时间,主要学的是《伟嘎耶》《哲俩莱尼》《迷什卡提》,主要是《古兰经》和圣训注解,在杨振忠阿訇那里也学的就是这个几本经,又是过了一遍。在纳彦军阿訇那里我们讲的是《侯塞尼》(古兰经注解),也学过《古力斯坦》,学了一点,没有深学,刘智的《天方性理》我看过汉语版的。
这些阿訇都熟悉几本经,他们能讲几本经,有些地方的阿訇很专,讲《伟嘎耶》就讲《伟嘎耶》,其他经典都不讲,这种阿訇也有呢,但是太专一了也不好。我随的八个阿訇讲经都不专,他们都能讲《哲俩莱尼》《伟嘎耶》《侯塞尼》等。在给满拉讲学时,重视阿拉伯语和波斯语,限于条件基本上不讲汉文知识。我有电脑,电脑是个好东西,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也很有帮助,很多穆斯林网站,电脑上也有经堂语。我们这里满拉也有一台电脑,但是现在还没有上,对于满拉,电脑是件好事情,也是件坏事,如果用到好处,就是好东西,如果用到不好处,就成了坏事情了。分散精力,就看能不能用到正处,我就看点教法和一些瓦尔兹之类,其他的都不看。
纳学军阿訇的求学经历是纳家户阿訇成就“阿林”过程的代表,从中可以看出,培养一个阿訇,并非易事。西北阿訇在讲经中“专而精”的传统决定了满拉在求学中要根据学习情况选择师傅,因此,求学中不停地流动,所以纳家户阿訇经学知识传承是来自多个各有所长的阿訇。但总体而言,阿訇所学的经典内容和教学方式,都是典型的旧式教育,这也决定了他在经堂教育中依旧对老经堂的坚持和传承。另一方面,新式阿拉伯语教育上的缺失又导致他们在教学中无法将新式教育和老经堂结合起来,经堂教育缺乏革新,与其他地区相比,发展相对滞后。作为一个人口较多的大坊,寺坊事务比较繁杂,分散了阿訇自身的学习和对经堂教育时间的投入。所幸的是,阿訇能够利用现代网络技术,通过对各种穆斯林网站的浏览,学习一些教法和瓦尔兹相关知识,不断充实自己,开阔眼界,提高自己的经学素养。用阿訇自己的话说:活到老,学到老。
(六)满拉现状
“满拉”(又称“海里凡”)是中国西北回族人对接受经堂教育学生的专称。达到一定程度,具备一定水平的“满拉”,通过穿衣挂幛的仪式后,就具备了成为阿訇的资格。中国伊斯兰教通过这种方式,培养伊斯兰教的宗教教职人员,实现伊斯兰文化的传承。根据经堂教育的实际情况可以将满拉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住学满拉,一种是临时满拉。这里主要介绍住学满拉。
1.住学满拉的基本现状
纳家户清真寺自新厢房建成以后,可提供两间厢房,每间房子有五张床,这从硬件设施上规定了纳家户住学满拉人数的定制,以10人为标准,招够10人就不再招收住学满拉,只有其中的满拉辞去有空缺时才允许招收满拉来补充。以下我们从年龄、学历、教派、籍贯等方面对住学满拉的现状进行了解。
从满拉的籍贯来看,在纳家户清真寺的10个住学满拉中,其来源跨越村际和县际,有来自银北的,有来自银南的,也有来自于西海固地区的。根据统计,10个住学满拉中,本坊的满拉有5个,分别为纳新辉、纳建国、纳海龙、李学宝、马占胜;来自纳家户以外的5人,其中田冲国来自海原红阳乡、苏小龙来自西吉县硝河乡、马有伟来自中宁县(老家为彭阳县古城乡),李勇来自西吉县马莲乡、吴东来自石嘴山惠农区。从户籍来看,属农村户口。
从教派归属来看,住学满拉的教派归属也较为多元。如果用笼统的老教和新教来分,10人当中,老教有8人,新教2人。若再以教派划分,8个老教当中,5个本坊的满拉都是格迪目,3个外坊的分别有两个哲合忍耶(属沙沟门宦)和一个虎夫耶(洪门);两个新教都为伊赫瓦尼教派,一个是来自西吉县硝河乡的苏小龙、一个是来自石嘴山的吴东。多元教派门宦的背景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和谐相处,他们住在一起,还经常展开讨论,各抒己见。满拉都能做到和而不同,相互尊重。
从文化程度来说,住学满拉的文化程度普遍较低,其中大多数都以小学文化为主。根据统计,小学文化程度者有7人,中学文化程度者有3人,高中及以上者竟无一人,从中可以看出满拉汉文化程度不容乐观。这样一个学历结构现状,与10年前相比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