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胡樵夫吞吞吐吐道:“是我、我一个朋友送的。”
白脸樵夫长哼一声:“你那朋友出手倒也阔气,竟把一只尸母大大方方的送给了你。他就一点的捎带条件都没有?”
浓胡樵夫迟疑半晌,讷讷道:“有是有,不过都……”
白脸樵夫突地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鬼鬼祟祟地藏在林子里窥探我们。”喊喝间,人早已飞扑了出去,我心中一动,以为是猴哥他们被发现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身旁的姜之月却疑道:“怎么是那天见到的兵卒官长?”
赵铁衣也道:“是呢,那司空麒怎么也来了?”
果然,地上已凭空多了一个面沉如铁的司空麒,只一眨眼的工夫,他竟被白脸樵夫自藏身处逼了出来,那白脸樵夫不只是爱动嘴皮子,手下的功夫也很有些气劲,三五个回合下来,愣是把司空麒逼得退步连连,眼看着就要掉下那满是白骨骷髅的深坑里。
忽听得一声娇喝,自空地里显出一个清新丽人来,赫赫然竟是慕容嫣儿,她伶伶俐俐地跳蹿而出,抬手几下“绵掌”,如和风如细雨,竟把那白脸樵夫的凛冽进招给挡了下来。
司空麒讶然道:“表妹,你怎么来了!”
慕容嫣儿嘻嘻一笑,道:“你可以跟着大哥来,我为什么不能?”
司空麒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你且快些回去,这里我自能应付。”
白脸樵夫冷笑一声,道:“不管你们是跟谁来的,今天,你们都只能跟着这山野间的孤魂野鬼一道回去。”说罢,把手一招,余下几个樵夫跳纵而出,嘻嘻笑笑着,一脸凶相的向司空麒和慕容嫣儿围了上去。
单单而论,那五个樵夫中除了白脸樵夫和黑脸樵夫,其余几个并不是特别厉害,以司空麒和慕容嫣儿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应付的。只是这四个樵夫(黑脸樵夫混在里边,但并没有出手)一上来便要群攻,而他们的群攻又不同于一般的齐哄而上,乱刀挥砍。而是你上我下,你退我迎,一应攻守竟都紧密默契地前后呼应着、左右配合着,进进退退之间相当有章法。
如此一来,只十五个回合不到的光景,司空麒和慕容嫣儿他们便陷入了一个相当的被动之中。那些樵夫并不急着给司空麒他们造成大的杀伤,只一昧前后牵制,左右戏弄,瞧样子,是要把他们耗个体疲力乏再作生擒。
不是说慕容麟也来了吗,怎么这会儿还不现身呢?
我也暗暗急了起来。
赵铁衣怪道:“我只通知了那匹千里驹,怎么他没有来,倒来了两只小肥羊送人家。”回首瞧了我们一眼,道:“小乙,你们暂时不要出来,让我先去会会这一伙人。”他悄没声息地往一旁爬去,爬出七八步后,突地擎出双锏,闪电般奔跳了过去。
那伙樵夫虽是吃了一惊,但到底是训练有素,随即分出一人——一个粗壮樵夫往赵铁衣迎了上来。
赵铁衣暴喝一声,响若霹雳。
粗壮樵夫为喝声震慑,吃了一惊,反应略略慢了半拍——赵铁衣手起锏落,早一锏打了出去,只一锏便把他偌大一条手臂生生地打折了,跟着飞踢一脚,正中胸口,粗壮樵夫痛苦非常地跌倒在地,翻滚不已,鬼哭狼嚎——如果是寻常的对手,赵铁衣也许不会出手这么重,但你可别忘了,对手是乔装打扮的黑衣人一员,并非真的是憨厚老实,专靠一点臂上气力过活的樵夫。
瞧他们刚刚的阴险行事和商议用行尸来骚扰金墉城的防守等,再加上,此前他们同党死命破坏“破幻还元阵”等如癫似狂之举措,你就应该明白,要有效地对付他们这样的人,就决不能心太软,力太弱。
赵铁衣并不是别人,他暗地里跟踪这几个黑衣人那么多天,显然深思熟虑过各种突发情况的。眼前,他只不过选了一种最简答干脆的应对,这一出招便使出的辣手,显然起到了相当的震慑作用。
虽然不能肯定那个粗壮樵夫是不是这一群樵夫中底子最浅的人,撇开脸上尚带三五分讶异错愕神色的浓胡樵夫和另一个粗壮樵夫不提,但那黑脸樵夫显然胆气要壮得多,手中的本事只怕也更有些斤两。
瞧见赵铁衣一锏一踢便把自己的同伴打趴在地,受下相当的重伤,黑脸樵夫非但不惊不怒,反倒兴奋地叫嚷着,他大步踏出,将上衣一把扯下,露出毛茸茸黑乎乎的健硕胸膛来。双手往腰后一抄,倒擎出两把闪着寒光的斧头,如只黑熊般朝赵铁衣猛扑了过去。
黑脸樵夫的身子虽然高大粗壮,但动作周转却相当灵活,除了手上劲大,也打得相当有想法——每一次挥出的斧子都针对性十足,或劈或砍,或削或夹,精准、凶狠且粗暴,竟是一点都不弱于赵铁衣的勇猛之双锏。
两人你来我往,打作一团,那锏斧相交之声,渐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转眼间,已过了二十来招,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目也不瞬地瞧着。
这两个人似乎都憋着一口气,要把对方拿下,到了后来,出的手是愈来愈快,渐渐连人影都瞧不太清,只听得他们各自兵器的呼呼挥响,带动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彼此迎挡攻防。
这一仗打得真是精彩纷呈,凶恶万分,姜之月那边我不太知道,但我是瞧出了一身冷汗,我一时觉得是赵铁衣的沉稳双锏要拿下那黑脸樵夫的两把冷斧,一时又觉得那黑脸樵夫的双斧打得太狠,只怕赵铁衣的双锏也要吃下亏。
精彩的战况也成功地把白脸樵夫和司空麒他们吸引住了,双方出手由快到慢,到了后边,竟不约而同的各自收了手,或笑或呆地往赵铁衣和黑脸樵夫这边看了过来——其实也是,少了一个樵夫,那白脸樵夫他们再无法像之前那般将司空、慕容两人满是恶意的戏弄于怪阵中。
更何况,白脸樵夫和司空麒都似暗暗留了些气力,并未全力以赴。
慕容嫣儿或然还未察觉,但我这样的局外人却能瞧出来,说到底,尽力和全力以赴并不是两个特别相近的词。
但我并没有想太多,因为赵铁衣和黑脸樵夫两人打斗得正凶正狠。
倏地,数十点银光一闪,往赵铁衣他们疾疾打去。
叮当声忽地一乱,两条人影自一片乍起的冷光中静静跳出,仔细一瞧,竟是赵铁衣和黑脸樵夫各执了对方一件兵器,俱俱面有怔色,把眼定定瞧着对方——刚刚那几十招的锋斧刚锏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黑脸樵夫喟然长叹,面有愧色地先一步把手中的锏掷了过去,粗声粗气道:“这一战是我输了,银针袭来前,你已经把我的铁斧夺了过去,如果不是顾着替我挡那银针,你的锏……”
赵铁衣也笑了,跟着把手中的铁斧也抛了回来:“赵某性直,欣赏你一身的强横本事,就想着哪天能和你痛痛快快、别无阻碍地打上三百个回合,并不想你这么快就死在那毒针上面。”
瞧见赵铁衣神情轻轻松松,又是说说笑笑的,我满以为他成功避开了毒针,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糟了,赵大哥好像中了毒针。”一旁姜之月却轻轻开了口。
果然,那一边,赵铁衣已自把双锏往胁下一夹,左手旋出如风,疾点了身上几处大穴,又自怀里摸出一个物事,取出三两粒丸药服下,随即探手往小腿一抄,隐见于三五银光一闪而过,跌落在地,赵铁衣笑笑道:“那毒针太快了,赵某到底是本事不够,才会中下这样的暗算。”
黑脸樵夫讶然道:“你果然还是中了毒针,球,我所谓的同伴竟趁乱把一大蓬的毒针飞射过来,也不问我的生死,而我的对头却硬生生地替我把毒针都一一挡下,这个混账的鸟世道。”
赵铁衣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然而那银针却似毒性极猛,他的身形摇晃几下,张口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他闷哼一声,仰面跌倒在地。
慕容嫣儿和司空麒先后奔出,一前一后护住赵铁衣。
白脸樵夫拍掌笑道:“哈哈,老五,这几只小羊就留给你宰割了。我刚刚那一手‘乌篷针’可是帮了你省了不少的心,这个赤脸大汉是金墉城里赫赫有名的辣手捕快赵铁衣,你这会儿只要上前给他一记冷斧,就能给我们组织立下莫大的功劳。”
黑脸樵夫缓缓道:“老四,把你‘乌篷针’的解药拿出来。”
白脸樵夫脸色一变:“要解药干做什么,你又没有受伤。”
黑脸樵夫暴喝道:“我叫你把解药交出来,死白鬼!”
白脸樵夫阴测测地笑了:“啧啧啧,瞧样子,你是要救那赵铁衣咯,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对手只是还把烂斧头给你就感动成那样。你可别忘了,我们老大竟然能不留遗力地把你自官府的红字通缉名单里除了名,自然也能不留遗力地让你重新成为罪恶滔天的臭囚犯,亏我刚刚还出手帮——”
黑脸樵夫往地上啐了一口,冷冷道:“嘁,你刚刚明明是想把我和赵铁衣一并了结了。”他回首望了赵铁衣一眼,恨声道:“如果不是赵铁衣这种傻子替我挡下来,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只会是我而不是他。”
白脸樵夫语带讥讽道:“是又怎样,你那种倔驴脾气,连老三他们都觉得很棘手,说不定哪天就把你给做了,我不过是做些大家心里想做而一时没做的事情。”
黑脸樵夫笑了:“哈哈,你这几句话直来直去,我倒爱听。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解药交出来;二是我把你的解药拿过来,并留下你一条腿,然后你有多远滚多远!”
白脸樵夫嘻笑道:“想不到你这头黑牛吹起牛倒也有鼻子有眼的,你就那么有把握打赢我——只不过是上一次和我打成了平手,啧啧,就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真是放开了打,你以为我会怕你么?”
黑脸樵夫大笑:“白鬼,你该不是天真地以为那天留有余力的只有你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