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半个时辰内,我没有拿下白鬼,你们两个就先护送赵铁衣回去吧。”黑脸樵夫回首看了看慕容嫣儿、司空麒,静静道,“我虽是刀锋上过日子的恶人,但也略略分一些好歹,别人让我三分,我就敬他一尺。赵铁衣救了我一命,我也就还他一条命。跟他说,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找他再比上一场的。”
白脸樵夫阴沉沉道:“老五,这么快就交待自己的后事了啊。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嘿嘿。”
刺耳的笑声中,他早已疾扑而出,五指一弹,冷光飞闪,竟又打出一阵“乌篷针”,群针破风嗤嗤,散作三二十点幽光往黑脸樵夫周身上下打去,去势之疾角度之刁,骇人非常。
白脸樵夫是谈笑间突然施下的冷手,速度不可谓不快,可黑脸樵夫的应对也很迅疾,他把双斧左右一架,舞动如风,愣是把那三两十根毒针齐齐打落。他到底熟悉眼前这白脸樵夫的一些惯用伎俩,换作旁人,说不定就早已着了白脸樵夫的道。
黑脸樵夫显然不想跟白脸樵夫拖耗下去,反击一得手,人即疾疾奔出,大斧齐挥,一上一下,一削一砍,分别往白脸樵夫面门、小腹打去。
白脸樵夫狞笑一声,整个人冒出一股蓝光烟气,他错步徐退,但以双手往那铁斧迎去,那手中似乎拿了什么物事,更不时跳动出一点两点冷光,或牵或引,忽上忽下,黑脸樵夫的斧势虽猛,但被他这样遮挡缠绕,每每劈砍近身,那斧势便诡异地一顿一缓,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姜之月怔怔道:“那个白脸的樵夫好厉害,竟以双手各执了一根三寸来长的怪针来破黑脸樵夫的斧势。”回首瞧瞧我,“张小古,我们什么时候出手,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藏着,看下去吧。”
我尚未作答,背后早有个声音低低道:“你们不用出手,我出手。”话音未落,一股骇然的疾风奔涌而出,往我和姜之月汹涌撞来!
什么人?什么时候潜在我们身后的?
我虽是疑惑一片,心却不乱,当下探身把姜之月的小手一拉,“隐步”一开,随即遁走。
迎面传来一阵哇哇乱叫声,却是一个粗壮樵夫提刀来砍,我和姜之月目光略一交替,彼此都已有了一种心领神会,我先疾疾奔出,手中虚晃两招,径自从粗壮樵夫身侧疾跳而过,但往那浓胡樵夫闪身而去。
我们虽是被神秘人从藏身的长草地里逼了出来,但在“隐步”的作用下,两人的被迫现身却显得颇似突袭,那粗壮樵夫虽是发现得早,挥刀前来劈砍,我们也就跟着灵机一动,要趁他们没有回过神时,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陡然“杀”出的我们,显然把他们吓了一跳,这边的浓胡樵夫身手虽不算弱,但乍迎之下,也相当被动,背后传来慕容嫣儿高兴的话声:“哎哎,原来是臭小子,总算平时没白请你吃肉,知道赶来替我解围。”
白脸樵夫嬉笑道:“姑娘,这个小子可不太了解你的心思呢,他和那边那个俊俏的紫衣小妞可是在草丛中藏了有些时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怕做下了不少愉快又清爽的事情呢。”
慕容嫣儿轻叱道:“你少血口喷人!”一同说这话的人还有姜之月,只不过她是清者自清,话声镇静自若,半点不乱,慕容嫣儿虽不是当事人,不知怎地,语气之中,却比姜之月错愕气恼多了。
激动之下,她竟然跟着反蹿而出,手中光影一晃,大小匕首齐出,往白脸樵夫迎了上去。司空麒伸手要拦住她,但吃她愤愤一瞪,也就悻悻地闪开了。
黑脸樵夫急道:“姑娘,可别中了他的激将,这白鬼狡猾得很。”
这时,我业已把浓胡樵夫打得连连倒退,他大概是没有料想到我也有这样的身手,加上“隐步”的牵绊,他的应对越发急乱,退啊退的,眼见着里那大坑越来越近,坑里的嘶声啾啾,似已有了些新的变故。
我将身形略略一缓,捻指一唤,燃出一个火球,自坑边一掠而回,只这一瞥,所得所见便让人惊悚莫名了——不知何时起,那深坑里竟层层叠叠了许多行尸,面目狰狞,正在那呲牙咧嘴地叫着,有些业已长成的已开始四肢并用,正沿着坑壁往上爬。
嗖嗖,两段八九尺长的铁链突地冷冷飞出,我当时正为那深坑的群尸感到悚然,意识到有偷袭要躲开时,已是迟了一步——那两段链子原本是要把我双脚一并缠住的,虽没有完全达成,其中一段却成功地把缠住了我的左脚踝。那链子的末梢似乎还安有什么机簧,一俟缠住便“啪”的一声跟邻近的一节链子扣了起来,我急出手把它一拉,哪里拉得动半分,那链子扣得严严实实,竟成了一个脚镣。
姜之月、慕容嫣儿两人齐声叫道:“小心。”
我连寻常点的“好的”都没说出,更别说是豪壮些的“没事”及霸气诡异点的“我在跟对手闹着玩呢”——刺空声骤起,对手又飞出了一段链子,接着是第二段,第三段……
一段又一段,有完没完。
天知道这个人的身上藏了几段链子。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把铁链一段接一段地甩将出来,将能把链子打出赫赫枪势,长刺或是短扫,都相当有威力,我当时心里是惊喜错愕,一边是觉得自己开眼界了,一边也很为自己被这样的硬手铁链缠上感到头痛。
身形忽一踉跄,几乎要立身不稳跌了下去,却是缠在脚下的那一段链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那浓胡樵夫拉住了,他指着我,神经兮兮地笑着,冷冷道:“刚刚把我弄得那么狼狈,差一点就葬身在尸坑里。哈哈,天理昭昭,你这小鬼总算死到临头了。”说着,猛地把铁链一擎,我借势往前一纵,反手抽出青木剑,乌亮的剑锋往那链子上急急一划,愣是把那段链子削成两段,凌空一转,轻轻落下地来——那链扣虽还拴在脚下,一时不好解决,但所幸残存的较短,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先前召唤出来的火球之前在四周飘飞时,忽地撞到一棵大树,这暮春时节的树木花草虽是潮湿些,到底也耐不住这样一个火球黏着烧,不一时,便连着周围的一片杂草山花毕毕剥剥烧了起来,等到我把前几段链子险险躲过,挥剑断链时,火势早已沸然。
火光之下,我终于瞧清楚了刚刚出手掷链的人,那人一袭黑衣,长身而立,脸上带了一个藏青色的苍狼面具,露出一对冷目如箭般锐利,奇怪的是,他甩出的链子虽不少,但身上却没存有太多的链子,手里腰间,所捏所缠,统共不过五七根,其中一段还是之前被我削截而出的断链——真是咄咄怪事,他的链子竟似能随发随收!
浓胡樵夫讪讪地笑着道:“算你小子走运。”倒身飞回,向着那个黑衣人一阵谄笑,“老二,这小子有点棘手,我是吃不消了,还是你来打发他吧。”
黑衣人没理他,只把那节断链捏在手里,颠倒来去,反复打量,半晌才道:“你是飞天狐狸什么人?”
飞天狐狸?
我这样的江湖小虾米和飞天狐狸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说起来,我对那飞天狐狸倒有几分崇拜,如此,便有了我这样一句大大咧咧的话:“我不认识他,不过他是我心目中的大侠。”
黑衣人目光一动:“你虽不认得他,但你却有他的青木剑,刚刚见你挥剑之间,隐有他往日的几分剑意。”
我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那个地下藏洞便是飞天狐狸一手巧设的?唔,以飞天狐狸的头脑和智慧,要打造出这么一个地下藏洞自然是容易得很。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却并不打算全盘托出,只反问道:“你好像对他很熟悉的样子,你认识他?”
黑衣人似在回想什么,隔了一会才冷冷道:“何止认识,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我忍不住问道:“他是你的好朋友?”
黑衣人神色一缓,缓缓道:“不对。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也是我唯一尊敬的对手,几次坏了我的大事,最后却……”
白脸樵夫身影骤现,阴阳怪气道:“诶诶,老二,这个小鬼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索性让我来打发了他吧。”身形一动,自袖里飞出一把铁扇,笑笑着往我飘了过来。
慕容嫣儿急道:“表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们把这几个讨人厌的化身搞定。”
我向慕容嫣儿那边匆匆一瞥,不知何时起,地面上已多了三两个白脸樵夫,正冷着一张脸诡笑地相互配合着,联手往黑脸樵夫和慕容嫣儿攻去。另一边,姜之月却已把那个粗壮樵夫打倒在地,急急往我这边奔了过来。
白脸樵夫桀桀笑着:“你这小子的桃花运实在不错,竟有这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对你青眼有加,啧啧,看着怪叫人垂涎的,好东西不要独食,大兄弟,分我一个,我就放你一马。”
我嫌他说的轻薄疯癫,也不怎么搭理他,但心里也知道,这个白脸樵夫不好对付,当下回剑护胸,静观其变。
白脸樵夫目光转了几转,忽地身形急动,扇子半展,闪出百十点冷光,趁势便要往我当头扇下。
呛啷一声,飞来一段链子,不偏不巧,正堪堪地把那扇身卷住,白脸樵夫回首笑道:“怎么,老二你要亲自收拾这个小鬼?”
黑衣人左手往前一招,链子如有什么感知一般悄然飞回,轻轻缠在他手臂,发出搭啦一声,黑衣人沉声道:“老四,你别太放肆,这个人的事情没弄明白之前,谁也不准动他!”
白脸樵夫悠悠地笑道:“今天我听你的,谁让我打不过你呢。不过如果改天见到,碰巧你又不在附近,我可不敢保证他是安是危。”说罢,把扇子往袖里一丢,如只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