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地飞出一个小盾,轻轻巧巧地砸落下来,横在黑衣人老七和我们之间。
小盾上的龟纹古朴。
款样和田大山使的大盾很像。
极似田小山用的龟纹小盾。
“嘻嘻,对不起了各位,逃兵田小山来迟了。”背后忽地响起一个俏皮的声音,跟着如阵急风似地自林荫处掠出一个田小山来。
我们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田小山刮着鼻子笑道:“大家都别再瞧我了,这一战,我可不是主角。”随即把手往前一点,冲着那老七道:“大叔,你这时候还不出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敢情你是忘了,我们谈的好价钱?”
老七好像也有些愣住了:“什么大叔?”
田小山挤眉弄眼,嘻嘻道:“哎,大叔,你就别再装了,别人不知道你贪钱,我还不知道。呶,我身上还有两锭黄物,也一并给你好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兑现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就行了。”说着探身入怀,似乎要掏出什么物事来。
青衣蒙面人一愣,语锋冷冷道:“老七,你竟想出卖我们!?难怪我在路上就觉得有点怪怪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你大概是不记得我们老大对那些可耻的叛徒都有怎样一些有趣的惩罚吧?”
“别、别急,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背叛组织啊。”老七身子一震,目中杀气喧腾,指着田小山大骂道:“你个小龟孙,少血口喷人,老子什么时候见过你,还跟你谈过什么狗屁价钱。老子出道前就不愁家用,几时要通过这种勾当维持生计。”说罢,舞起一对匕首,击刺如电,愤怒地朝田小山扑了过来。
田小山嬉笑如旧:“啧啧,我说,大叔啊,都道这个节骨眼了你就别扮什么大圣人了。”抓起那个盾,笑笑着也迎了上去。
“小弟,这几个人都不好对付,让大哥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田大山一面说着,一面架起大盾,迈着三五下阔步,长冲直入。
突地,青衣蒙面人“呀”的叫了一声。
定神一看,呃,怎么那个叫老五的蒙面人手里也多了一只摄魂袋,还是装着玉魄的那一只,敢情他们也爱闹点大小内讧?
青衣蒙面人偏着头道:“老五,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么!”
“哦,是这样,我不想造反,不过,我更不想别人造人世间的大反。”
“少强词夺理!你!”青衣蒙面人五指箕张,指甲暴长如爪,突地闪步上前,双爪疾挥,一上一下交替着往老五脸门狠狠抓去。
老五脚步一错,往后滑出五七步,反手抛出那只袋子,道:“这袋子就是烦心,带着身上还得费神看着它点,小乙、紫紫,你们替我接着。”
啊!
这个叫老五的蒙面人竟是我们的人?
这样子说着一件正事却又带了不自觉地三五分挪揄的口吻,再瞧瞧那高大的身形和大开大合的步法,是邢二邢大叔?
一旁,姜之月早已轻盈地跃出,巧巧地把那只袋子接了过来,甜甜一笑,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向那老五道:“邢叔叔,你可真沉得气啊,之前见我们的形式那么紧张被动也不出出手,差点……”
老五猛地把面罩扯下,露出一张留有山羊胡的长脸,上有目光灼然如炬,大笑道:“难得当当坏人嘛,我也就过过瘾,哈哈哈。”
青衣蒙面人怔怔地瞧着,忽地恨声道:“哼,原来你就是那个死衰人‘狂刀’邢二。”
“唔,承蒙夸奖,鄙人正是邢二,至于我的刀狂不狂,可能要试一试才知道。”
“戚,我还以为你是条坦荡荡的汉,没想到却是个暗里搞出些冒充他人同伴和恶劣勾当的骗子。”
“啧啧,真爱上纲上线啊你,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邢二的长刀往空一掀,霎时便有一道慑人的刀光呼啸击出。
他似乎并不急着击退青衣蒙面人,这一刀直是要把对方逼开。饶是如此,青衣蒙面人还是“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全然没有想到刑二会这样还手一般。
“你这个衰人,出手真狠。哼!”青衣蒙面人往前虚晃几下指爪,邢二才回身闪躲,他便身形展动,早如一只得风的风筝远远地飘了出去。
“臭邢二,这么多年没见,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吧。”青衣蒙面人的身影倏忽一散,再也瞧不见,但他的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过来,余音未歇,一个巨大黑点浮现在空,疾疾地坠了下来。
闷闷一阵巨响,大地震得发颤,幸好是下着点雨,并没有激起太多的烟尘,然后半茫的雨色下,东倒西歪的草木中,早有个怪异的庞然大物如座山似地奔了出来。
老七瞧见那怪吼连声奔蹿而来的庞物大物,喜形于色,狞笑道:“原来是只攻城兽,青女虽舍我在前,到底留了一个野蛮的强大战力给我,嘿嘿,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呢。”他嘴里这么说着,双手却一上一下划出大半个圆,闪出一段绿光后,他才急急把双掌往地上一推一送。
邢二道:“小心,他的毒藤!”
地面忽地一抖。
跟着便有八九条碗口粗细的惨绿色藤条自地上骨碌碌钻出,伸展着五六丈的长身,俱俱在那卖力一抖,射出漫天的长短树刺来。
我和姜之月异口同声道:“不好!”疾跃而出,一个单手掐诀,吐出一大口的火炎,一个尽展小铁扇,往前连扫数下。
风助火威。
登时把成千上万的树刺烧成了轻飘飘的灰。
田大山、田小山两兄弟借着盾牌的掩护,也自三两丈远的地方跌仆翻滚了过来,随即双盾齐挥,护在我们的跟前。
那些毒藤诡异一仰,如毒蛇如投枪,条条杠杠,凶凶狠狠往我们几个击来。
田家兄弟有大小盾,能攻善守,田小山更是股新力量,我和姜之月到底还有些力乏(尤其是我),在场面上的作用不过是尽量分散下毒藤们的攻击,好在毒藤的旧树刺都已甩完,新生的一时还未即刻长成,这一次,形式对我们总算不太坏。
不消说,这稍纵即逝的好机会,我们也是不肯放下的。
十二三个回合的磕磕碰碰,攻与反攻后,毒藤们都一一光荣地成了死毒藤们。
当然,如果有人在操控它们各种迂回、各种躲闪、各种助攻与偷袭的话,结果或许会不太一样——至少,我们不会赢得太过顺利。
毒藤们的施术者——蒙面黑衣人老七已是自顾不暇了,也不知施展了什么邪诡法术,他整个人竟极诡异地和那一座小山般高大的攻城兽半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他的修行境界不够,没能耐施展出完整的术呢,还是刚好被邢二破坏了最为关键的时机——这会儿老七很是狼狈,一方面他和攻城兽已在融合,另一方面他又还有大半个已经扭曲变形的细长身子露在外面。
老七的心情很不好。
邢二的心情却似很好。
他似乎并不着急。
只背着双手在地上悠悠地走来走去,我没有说错,邢二他真的是在走来走去——要知道,攻城兽可是像发了狂似地攻击攻击再攻击,而邢二每次都是堪堪躲过,好像很不随意,又好像很随意,他甚至还不时抬起头来看那天空,瞧那一份轻闲自在的神情就像是诗人在吟诗,舞者在观舞。
老七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因为还没有完全融合,攻城兽并不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几次要张着血盆大口来咬他,却是什么禁制给生生挡了回去。这也难怪,以攻城兽那样的凶悍个性,即便是完全融合了,也未必就肯轻从他人的指手画脚,更何况是这样未能成功进行的半融合。
田家兄弟想过去帮邢二一把,他却远远地朝我们大家摆了摆了手,示意我们快点走——他担心“破幻还元阵”的时限就要到来了。
姜之月也主张我们即刻赶出去,关于邢二,她显然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熟悉些,既是连她这样的做事仔细、考虑周全的大厨都静静发话了,攻城兽、老七与邢二之间实力的孰高孰低孰强孰弱,无形中已有了一种相当可靠的参考。
在我们即将跳出黄色光圈时,我偷偷回首瞧了几眼。
这时,邢二的身形已经止住了。
老七形容狰狞地笑着,双目****,厉声道:“嘿嘿,累了吧,终于放弃了吧,很好很好,老子这就成全了你,然后再宰了那一帮小兔崽子!”
夸张恶心的狞笑声里,攻城兽也是兽性大发,跟着怪吼声声、急不可耐地挥下一记重爪,往邢二劈头拍去。
拳风之大,压得地上的长草短草拂拂大动,根茎稍浅的都脱土飞出,和好些细细碎碎的叶子一同翻飞在天,各种飘动跌滚,各种不由自主。
漫天的叶子草碎下。
斜斜的雨丝。
深绿浅绿的树。
姹紫嫣红的花。
中间有个邢二正悠悠然地摸着山羊胡子,他的衣襟在飘,他的腰带在舞,他的人却站得稳稳牢牢,不动如山。
巨爪已然砸下。
重重砸下。
这一刹那。
如电光。
如火石。
邢二的身形倏地一动,如只敏捷的羚羊高高跃起,反手自腰间抽出一匹寒光四射的刀,自上而下,往那攻城兽斜斜劈出一刀,画面忽似定在那儿,跟着爆出一大片的耀眼的弧形刀光。
刀光幽冷。
刀气肃杀。
刀光乍消,一圈耀眼的环形冰气喷涌而出,翻滚奔窜,如狂风,如巨浪,在周近三五丈方圆的林木中留下一片白皑皑的雪和闪亮亮的冰挂。
这一刀到底有多强。
老实说,我猜想不出来。
它给出了一种无限可能的突破,远远超越了我当时的想象力。
姜之月他们都已经进了黄色光圈,再也瞧不见身影。
怔怔然,我也跟着往黄色光圈里匆匆跳进,目里的余光一瞟,那边的邢二已经收好了刀,正半低着头疾疾往黄色光圈这边行来。
静静的林地上,被完全冰封的攻城兽连同身形诡异的老七如一座巨大的冰雕,自腰间断成两半,闷闷地倒在地,在裂成五七块冷白晃晃、幽冷冷的大坚冰后又嘎声爆出漫天的幽冷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