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幻还元阵”一失,我们都出不去了。
烈炎和尚郑重叮嘱了我和姜之月几句,便和田大山匆匆地奔了出去。
我和姜之月因为刚刚的那场恶战,真气耗损厉害,过后虽是服了补益气力的丹药,但这时也只恢复三五成的体力,如我内创始愈,又有前车之鉴,这时节心下虽然着急,但也只能闷声闷气地沉着一张脸往入口疾行。
到了半路,忽地见了田大山迎面跑了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盾。
“怎么了,又有了什么变故吗?”
田大山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的,‘破幻还元阵’正被人肆意破坏,小赵已经先我一步出去援助守阵了。”
“刚刚你不是来告诉过我们吗,刺猬大叔还和你一同急急离去的。”
“紫紫,你把我说糊涂了,在沙人那边分开后,我这还是第一回遇见你们的。”
田大山不比田小山,小山生性轻闲活泛,爱开玩笑,常常嘻嘻笑笑,并不太拘于什么场合不场合。田大山却是沉稳异常,做事讲究一个“实”字,定力方面也很有功底,很少见他有过什么大惊大慌的神色。
那么,刚刚的那个田大山和眼前的这个田大山,到底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还是说两个都是假的?
我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种猜测。
田大山有点急了:“我是真没有开玩笑,我和小赵分开后,就往你们这边跑了过来。结果在林子里稀里糊涂地被一根突然窜出的藤条绊倒,狠狠地摔了一跤,你看,我这巴掌上的擦伤还是紫红紫红的。”仔细一瞧,他左掌上还真的有一片紫红的擦刮之伤。
姜之月道:“大山哥,刚刚我们见到了你,另一个你。”
“啊,怎么回事啊?有人在假冒我?”
“嗯。”
“大山兄,因为我们正被人偷偷算计着,事急从权,我得确认了你是不是真的田大山。”
“我明白,我会配合你们的。”田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小山兄弟在金墉城时的第一晚偷偷去了哪里?”闲话多说无益,我只直奔主题。
“君怡楼。”
“我们有个夜里间走失的小伙伴,它是?”
“小石猿‘猴哥’。”
“我前天和你一起在林间溜达,我只顾着大笑,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大石,伤到了左脚的哪几个脚趾,。”
“你没有踢到石头,是我踢到的。还有,我的左脚并没有受伤,那是块小石头,它被踢飞了。”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恭喜你,大山兄,你是如假包换的田大山!”
田大山爽朗地笑了,随即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没想到,我这样不大起眼的人也会有人来假冒。”
“就是因为你平日低调沉稳,不大起眼,没有人太去注意,反倒容易假扮。”
不对,不对。
究竟是什么不对呢。
对手为什么要引开烈炎和尚?
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加入防守应该会对他们造成相当大的压力啊。
傻子才会这样设局。
但他们并不是傻子。
瞧他们一边攻打破坏外边的阵,一边还让人来冒充田大山前来忽悠就知道。
糟了。
我们兴许是中计了。
玉魄的器灵正在我的身上。
他们的目标或许正是夺走玉魄,所以才急着把烈炎和尚给引走。
更何况外面的“破幻还元阵”又确实有人在卖力攻打。
只怕烈炎和尚他们也要被瞒住一时呢。
想到这里,我忽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张小古?”姜之月关切地瞧向我。
“唔,没事,我们先休息一下把,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对手肯定有人在暗中窥测着,单等着我们疾疾奔走,然后以逸待劳在那“破幻还元阵”的出入口附近下手——把玉魄的器灵一举夺走。
所以,我们越是急急忙忙地往入口处跑,越是中了他们的计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逸待劳。
这就是我的对策。
这会儿,我已把我之前的猜测、考虑跟姜之月、田大山说出一大半。
田大山缓缓道:“可是如果猜测出了错,我们只会越来越变动,到时只怕……”
“大山兄,你也有见过那个刺猬大叔的身手,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大叔的实力难以估测,我觉得他应该比邢大叔还要厉害一些。”
“唔,是谁更厉害,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假如连他这样状态满满的高高手出去协助守阵了,也奈何不了那一群人。以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我们,即使是出去助战了,也不能改变整个局势多少。”
确实,现在这个形势下,我就不用说了,在丹药的助益下顶多恢复了三成多的体力,出去了搞不好反倒变成一个累赘,要牵累自己这一边分出人手来照顾。
姜之月的状态虽是好一些,但也只恢复四成五成的样子。
三个人中,只田大山一个人的状态尚可一战——尽管他和沙人之间的战斗也不会太轻松,但总算真元较为充足,并没有耗损太大。
计议就这么决定了下来,我们一行人静坐着养神。
可是有点难熬。
说到底,我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外,“破幻还元阵”的时限也是个大问题,“云波四紫”不也说,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只能平稳地维持法阵两个半时辰吗?我们进来也有好些时候了,离那时限已是很近了。
正瞎想着,耳边忽地响起一串阴测测的长笑。
笑声中,早有两个一袭黑衣劲装的蒙面人自林间掠身飞了出来。
我们都“蹭”的一声挺身而立,背靠着背,缓缓移动着,一边打量着那两个对手。
那两个蒙面人也不怎么说话,展动身形,先后往我们袭来。
姜之月、田大山候着他们近了一些,也迎了上去。
铿铿锵锵。
叮叮对当当。
双方战成了一团。
那两个蒙面人不但潜踪匿形的本领出众,外门兵刃也使得有模有样,左右挥刃间,竟都轻轻松松地挡下了姜田两人的凌厉攻击。他们的兵器是两把短短的弧形匕首,挥动之际,刃口上总是跳动出一种幽绿的暗光。
只三五个回合下来,姜之月便给逼得退了下来,那两个蒙面人遂联手攻向田大山。
情况这么危急,我哪还能沉住气,长剑铮然出鞘。
姜之月伸手拦住我,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能坐视不管,再这样下去,大山兄会受伤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不会有谁受伤的,我答应你,张小古。”
“你这是怎么了,傻丫头?”我瞧见姜之月的神情有些凝重,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没什么呢。”姜之月甜甜地笑了,随即背过身去,把发上那小紫绳静静解下,霎时一头流瀑似的乌发轻轻地跌落下来,她微微回过头来,星眸如画地望了我一眼:“古古,你能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么?”
这时我第一次看见她放下长发来的样子。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
这是一种怎样的美?
清新、自然、纯粹。
没有夹带出一丝半点的杂质。
我忽然想到,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长发跌落,回眸一笑的样子了。
我这时不过十六七岁。
可看到她,我忽地想象出我这一辈子的情景。
瞧见我那样一副痴痴醉醉呆呆傻傻的神情,姜之月的俏脸一红,一对星眸弯成了动人的月牙儿,甜甜地笑了。她把指尖咬破,将那一点红静静地往眉心抹去。
我如梦初醒,想到了邢二临行之前,姜之月和他之间的奇怪谈话。
姜之月该不是要和那个什么人进行对话吧?
我一边喊着,一边飞身上前,拦住她的手:“紫紫,不行,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姜之月奇道:“不会让我怎么做?”
我脸上一烫,心想:糟了,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紫紫到底要做什么呢?我只好呆呆的,老老实实地说:“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那是对你不太好的事情!”
姜之月望了我一眼,旋即低下了头,柔声道:“一点都不知道还瞎说,你真是个大傻瓜……”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冷笑,一个声音幽幽道:“谢谢你们的你侬我侬,这摄魂袋,我就先收下了。”
我直觉心头一震,赶忙拉着姜之月往一旁闪出,拿眼往身后略略一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边已多了一个青衣蒙面人,手上还提着一大一小两只袋子,其中一只玄色袋子的袋身上写满了朱色符文,并缀有一个太极模样的挂饰——正是那个专门用来收装玉魄器灵的摄魂袋。
糟了!
稀里糊涂的,两条摄魂袋都丢了。
青衣蒙面人作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沉声道:“老七、老五,我们走吧,玉魄已经得手了。”
两个黑衣蒙面人闻声,悄没声息地纵身飞回。
青衣蒙面人望了我们一眼,目中忽地露出一片凶光:“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留下来,这些小东西的潜力很好,尤其是那个叫什么小乙的,据说潜力强得可怕。我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他们的出手,但老二他们当时的话值得玩味——这么小就能把难搞之极的玉魄拿下来,啧啧,此时不除,异日必为我等心腹大患!”
说罢,往一个黑衣蒙面人一指:“老七,你顶了前任老七的位置,初来乍到,还没有什么大的表现,这一次索性就让你立个小功吧,赶着他们羽翼未丰,都给我干净利落点杀掉。”
老七躬身微微一点头,冷笑数声,径自甩动了两只奇形匕首,附身往我们几个冲了过来。
姜之月、田大山和我都急急地展掌结拳,以备迎击,我心里更是又急又气,深深为自己之前的失察而烦闷、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