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刺猬大汉的话声!
玉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碧色小石人,这个紫色巨型幻兽,它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叫“玉魄”的名字?
还有刺猬大汉刚刚的怒喝声怎么那么熟悉?
疑窦重重。
碧色小石人不以为然地笑了:“我再怎么过分,这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
语声甫落,它的拳又闪电般击了过来,分别击向不同的部位:肩、胸、腹……
十三拳还是十五拳?
我已记不清了。
我整个人都已麻木了。
五脏六腑翻腾不已,好像一锅烧沸的汤,吵闹,灼热,跳动,剧痛。
我的疼痛神经高负荷地运转着。
在我承受不了之前,在我浑浑噩噩之前,我看见了姜之月的脸,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上有双明星似的大眼睛,眼眶里来回滚动着莹莹的泪珠。
不知为什么。
瞧见她这样伤心,我的心里特别难受,特别的难受,这种难受让我忘记了一时的疼痛,刺骨的痛。
这种难受也让我好像忘了我自己。
我不想她伤心,至少,不想是因为我自己而让她那么伤心难过。
这一眼的对视,不过一转瞬的事情,可我却觉得它好漫长好漫长。
漫长到我心里生有一种失落落的痛感,极痛极痛……
怔忡之际,碧色小石人的老拳又打了过来。
我猛醒了过来。
腾。
火龙爪应念而起,狠狠地迎了上去。
把那来势汹汹的一拳挡了下来。
碧色小石人怔怔地瞧向我。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暴喝一声。
跟着击出另一拳。
这一拳没有任何的花巧。
只有愤怒到骨子里的碰撞与力量。
嘭。
火炎散落如花雨。
碧色小石人被震得远远地飞了出去,它踉踉跄跄地飞落在地,神情木然。
半晌,它才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开口道:“已经到了第六十九招,我还是没有把你们拿下,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你们赢了。”
“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碧色小石人双掌合十,仰首向天,目里仿佛含着一点泪光,喃喃道:“……是你对了,我错了,我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它随即化成一团耀眼的紫色光芒围着我的周身上下转了三五圈,蓦地往我胸口一撞,消失了。片刻之后,才又重新闪现,轻轻地飞入那个专门为它增设的特殊摄魂袋。
这一战,总算熬到头了。
回首一看,姜之月也止住了将落未落的泪,脸色半红半白的,已开始有了些血气。刺猬大汉就站在她的旁边,轻声说些什么,目光似不经意地往我身上扫了几下。
唔。
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交魂灵,找猴哥,回金墉城。
总算结束了。
我心头一轻,忽地腹内剧动,嘎声呕出好几大口的浓浓黑血。
姜之月慌忙上前扶住我,柔声劝慰,让我原地静坐休息一阵,再不能乱动。
说来也奇怪。
这几大口黑血吐完后。
我身体里的沉重感竟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自上次强用了“狮子吼”后,这么久了,我是头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舒泰如常,四肢百骸都重拥了往日的闲适愉畅——尽管刚刚挨的碧色小石人几记重拳,被打处还在火辣辣的痛。
刺猬大汉讪讪地笑着,上前帮我查看了一阵伤势,先前凝重不已的神情为之一缓,浓眉一挑,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狮子吼’?”
“比起这个,我倒也有一个急切的问题,想请教请教大叔。”
“你这臭……少侠,你问吧。”
“你认识烈炎大和尚吗?”
“烈什么炎?没听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是刺猬大叔,不是出家人。”
“大和尚,你要是再不承认,我就要把你戴的面具给撕下来了。”我缓缓伸出手去,刺猬大汉轻轻地跳到一边。
“别闹,臭……小子!”
姜之月疑惑地瞧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在打什么哑谜些。她沉思片刻,忽地回过神来,凝视着刺猬大汉笑笑道:“原来你就是张小古常常跟我提起的烈炎大和尚,怪不得一路上我们总觉得你有些古怪,好像老要避开我们的样子。”
刺猬大汉左右张望了一阵,忽地压低嗓子道:“嘘,我承认自己是那什么大和尚,可千万别声张,我还在执行秘密任务呢。姜姑娘,你果然冰雪聪明,比小乙子这头蛮牛好多了。”说着,直朝姜之月挺挺大拇指。
姜之月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瞧向我,悠悠地笑了。
喂,什么嘛,我算哪门子的蛮牛!
我明明是有勇有谋,重言重诺,除了,有时候有点冲动罢了,好吧,不是有点,是有好几点。
“咳咳,我就说嘛,怎么乍一见到你,就觉得很有些熟悉的呢。”这刺猬大汉,果然是烈炎和尚乔装打扮的,难怪他过去几天刻意闷言闷语,想想就是怕言谈间一不留心就要露出什么马脚来——我的观察力总算提高了点。
“咳,还不是紫龙道兄要我这般打扮,说是方便观察和跟踪。”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挺好的,前些天刚好宁平师弟过来了,他们两个天天都一起碰头,不知道在那钻研什么呢,又是砍树,又是凿石,来劲得很。”
“唔,师父该不是要和宁平师父学习什么机关锻造术吧?”
烈炎和尚豪气地笑了起来:“哈哈。我也没太在意,等哪天我回去了,再去瞧瞧,看他们捣鼓出什么来了没有。不过道兄可能过些时候会下一趟山。”
“师父他老人家也终于要出马了,哈哈。”
“哈你个头,臭小子,道兄出马又不是出游,要忙的事情也多着呢。”
我正想问点什么,“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长,迟些工夫再和你说。”大和尚的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就不好奇我在执行什么任务?”
我到底和烈炎和尚认识了十一二年,早知道他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就单单等着他这么问呢。
“是啊,大和尚,你在跟踪调查什么呢,那么神神秘秘的?”
烈炎和尚往四周探望一阵,沉声道:“天禅寺最近动作频频,传闻他们在打巨型幻兽魂灵和冶炼魂器的主意。加上,你这臭小子之前不也在‘玄鸦符’里提到,说是瞧见了天禅寺里的一些人在饲喂、驯化食尸鬼。”
他缓缓了口吻:“这些事情已渐渐引起中土正道之人的注意,瞧天禅寺那样鬼鬼祟祟地收集巨兽魂灵,一准要掀起什么暗风血雨。”
我和姜之月静静地听着,不时说些自己的看法。
烈炎和尚忽地道:“对了,臭小子,你先前身上受的内伤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我,你是强行施展了‘狮子吼’?”
我嘿嘿笑着,一脸讪讪的把相关的前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又强调了一遍,是为了与食尸血鬼和那神秘长啸的唱和声抗衡才动用“狮子吼”的。
烈炎和尚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这臭小子,没死在对手的手里,反倒差点死在‘狮子吼’的内创下,这等功夫岂是能临阵强用的,胡闹!”
“啊,有那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你那几口黑血就是明证。奇怪了,你身边有什么朋友是木系的吗?我怎么觉得你的内伤好像有一部分是借助于木系‘自愈术’之类平缓稳定的。”
木系?好像只有司徒南会一些吧,不过他的主修显然是水系。
“好像没有。不过,我之前稀里糊涂地得了半颗小珠子,好像它有些调血平气的作用把。”我抓抓脸,忽地想起那半颗碧色珠子,遂探手入怀,把它拿了出来。
这半颗珠子色凝如碧,温润如玉。
烈炎和尚拿在手里端详一阵,轻轻递了回来,喜道:“这就难怪了。你这臭小有时是蛮撞了点,不过运气却不坏,竟然稀里糊涂地得了半颗‘木元珠’。唔,这‘木元珠’除了对木系招法有加成增益效果外,天生便具有一种自愈的灵力呢,能帮佩戴者疗养身心,如果是完整的一颗,你这样程度的严重内伤也是可以妥妥地治愈呢。”
“难怪,古古的内伤时好时坏的。”
烈炎和尚忽又叹道:“不过,这一次你的内伤根本好转,主要还是因了——”
我截口道:“主要还是因了玉魄,对吗?”
姜之月凝望着我们,疑道:“玉魄?就是那个绿绿色的小石人吗?可它刚刚不是把古——张小古一顿狠揍吗?”
“嗯,说起来也是那样。不过玉魄对小乙并不薄,更巧用了重手法把他身上的诸处淤血逼了出来,尤其是它后面打出的那些重拳,都特别针对了血气郁积凝滞的那几处大穴。”
我早先虽有些疑惑,以为可能是碧色小石人的猛打猛击无意中替我疏通了气血经络。这时听了烈炎和尚的解释,回想起碧色小石人的那十几下重拳,十之八九都是击打在自己也有所感受的气血不畅处,一次两次的巧合不足为奇,但总不可能是次次都是巧合吧,况且,它明明能下更重的手,直接给我极重打击,但它偏偏选择了帮我——以一下又一下的重拳,这一种不留情面的粗暴形式来帮我。
……我一时竟惊讶有些说不话来。
这个叫做“玉魄”的碧色小石人,赵老四他们口中的紫色巨型幻兽,为什么要帮我?
烈炎和尚长长叹出口气:“这年头,大家都不太容易呢。”
“大和尚,你是知道玉魄的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得也不多,约莫十年前我曾遇见过它护送一只剑匣,当时有几个人尾随着它,要打它和匣中剑的主意,我当时瞧不过去,曾和它联手击退了那些人。”
“……”
烈炎和尚凝视着我,语重心长道:“那些人自然都不简单,小乙,玉魄又是经你的手重新回到器灵状态的——往后的日子里,兴许你会遇到许多料想不到的大麻烦,出行在外,你真要当心再当心,知道吗?”
其实比起那些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情,我更想问烈炎和尚,什么是器灵的?难道说,玉魄并不是一种幻兽,而是和巨阙里的剑灵相仿的一类存在,属于器物兵刃上的一种衍生意识,幻化出来的形象?
还没来得及问,对面的林间匆匆跳出一个人——是气喘吁吁的田大山!
“不好了,我们中下暗算,有人正在大肆破坏‘破幻还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