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太对劲。
我是做了什么怪梦吗?整个人的神思都不太清醒的样子,头也还有些隐痛。
“唔,我怎么睡在了床上,我这几天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吗?”我自言自语道。
“嫣儿姐姐到哪儿去了?”我吃了一惊,屋里并没有慕容嫣儿的身影!
稍后,我才回想起,原来自己从客栈回来后就没见到慕容嫣儿,当时便要准备在这小木屋里等她的。然后呢,我打算先睡上一阵,等第二天再去找找看的。
哦,好像就这是样子的。
打开门,小木屋外阳光明亮得好像有点刺眼,忽地闻着一股隐约的臭味,循着气味找寻——好吧,慕容嫣儿给我买的那匹黑马竟不知什时候惨死在草棚里,肠肠肚肚掉了一地,肠肚上围了几十只绿头苍蝇,人稍一靠前,便轰的一声都飞走了。
那马尸上有几道赫然的爪痕,腹部的创口齐整如一,竟似被什么凶兽用利爪之类的急速开膛破肚了一般,此外,尸身僵硬,并有些许发胀,显是死去已有三两天之久。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嫣儿不见了。
黑马却又死去好几天。
明明离开小木屋时我还听到过它那咴咴的欢嘶声……
真是奇了怪了。
我自己还添了好些往日里少有的醒后头痛。
中间有三四天的时间是去了哪里?
怎么关于那三四天我的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我不可能真的一觉就睡了那么久的啊——连着睡个三天两夜,别的不说,只我的肚子一处就受不了,肯定会不依不挠地把我自沉睡中叫醒的——因为它会饿,而我这个人胃口又好得很,正是最经受不得饿的,肚里这么久没货,一准要饿醒的:叫我跑个一天一夜,行;叫我两天两夜不睡觉,也行;叫我三天三夜不吃东西,不行,只一天半夜都不行。没办法,肠胃一空,我的精神也就跟着一乱,总会变着法子找些东西吃吃喝喝……
那,那几天的时间都跑到了哪里?
隐隐约约中,我错愕地想到这些事情似乎正被一条神秘奇诡的线牵引着,那条线我虽瞧不见,但于自身却分明有所感触,内心里的错愕迷乱感更一直在提醒我——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一些我远远难以证明它们存在的事情。
应该有什么迹象可以用了证明那条神秘之线的存在。
可我偏偏找不出来。
别说苦想冥思地找,我现在一想多点事情,整个头就痛得厉害。
它的症状有所减轻还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之后整整过了两个多时辰,它才缓弱将歇。
我到底有些惧怕那头痛,当时也不敢多想,只是无端地觉得醒来的所见所感都有些奇怪别扭。
比如,我明明记得我从客栈那边回来时,黑马还是好好的栓在草棚里的,我当时还给它加了几把草的。
睡前那会还是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可它兀自大睁的双目里满是说不出的错愕惊怖,地上也很有些凹凹凸凸的踢踏痕迹,遭害时应当有惊慌嘶叫的才对。
我当时在做什么?真的就那么困不堪言?
我虽是一向睡得不算轻,但也不可能真的如头死猪一样吧,在那样的撕心裂肺的悲啼狂嘶下也能睡得香甜如醉,半点醒觉也没有?
还是说有什么鬼怪弄的玄虚?让人的时空感觉出了偏差?
师父之前有提起过,说是世间很有些阴毒狡猾的灵怪妖物,在你中下它们的诡谲吟唱(有些是偷偷下盅或设下毒咒)后,你的时空感便会错乱,渐渐地性情狂躁,日益见些似有若无的可怕幻象,如果不找出源头,针对驱除,到了最后,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分不出,少不得要走火入魔精神错乱而死。前代便有高手遭了对头的这一毒手,被设下极其歹毒的恶咒,却一直未曾察觉,渐渐咒染心魄,神识大乱,那人也跟着变成如癫似狂,早在精神错乱挥刀自弃之前便失手砍杀亲友一十一人,不幸罹难的人中便有这人至亲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呆住了。可是仔细查检自己的指甲和手脚,复又看看自己的舌头,颜色红红润润,都很正常啊。我又施法自查,驱魔逐邪一类的经咒唱念下,我也没有出现任何头晕恶心呕吐的不适状,神思也还好,并不像是中下什么邪法、被鬼怪附身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瞧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变得有些脏污破旧,上面更多了几道莫名的刮痕爪痕,甚至是刀剑痕迹,但细看之下,身上的相应部位也没啥伤口。
呼,这怪事当真是前仆后继,层出不穷!
好在包袱里还有一身换用的衣服,马尸那边一时也瞧不出更多的事情。我返身折回木屋,果断地把它们都换上了。
一点光芒自衣服里掉落下来,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了半阵。我狐疑着将它捏起瞧了瞧,却是色泽澄碧的半颗珠子,因为瞧不出它有别的什么奇特之处,我只当是一种寻常的珠子,便把它随意往桌上一搁。
但半刻之后,我忽觉胸口憋闷起来,犹疑恍惚之间,竟有些难受,这就奇怪了,我明明记得内息已趋平复的,怎么又翻来覆去,竟有些燥动杂乱难以自调了。
装了丸药的小瓶子就在桌上放着,里边还有八九粒可以平复气血疏通经络的活血丹。我伸手去拿瓶子,急乱之间,误把一旁的那半颗珠子也抓拿在手,略略一怔的我便要把它丢到一旁,忽地觉出手中散出一种温润气息来,自手掌处的经经络络行运全身,顷刻间,就把一身气血疏通得有三五分舒畅。
我有些愣住了。
认真想想,这半颗碧珠,虽不知道它是如何怎么藏在自己身上的,但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看过一般,要命的是,我自己愣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以及什么时候。
之前,我因为强行施用狮子吼,受下了不小的内创,陈大夫也设法帮我疗治了一番,但离彻底复元还有些时日,有这半颗协助活血丹来稳定气血,平缓内息,倒也很不错。
这么一计较,我决定把那碧珠收藏起来,贴身收放。然后,把瓶子里的活血丹倒出一粒吞下。
包袱、药瓶,都还在。
旧衣服里还收放了几个朱红小果,正好肚子也饿了,虽是同样不知来由,我也一一淡定地吃了。又过了会儿,体中的内息总算趋于缓平,气血宁和。
这么一折腾,外边的阳光大盛,眼瞧着晌午就要到了。
可慕容嫣儿还是没有回来。
好吧,我只好沿路到前面去探听探听。
反正,慕容嫣儿长得清丽标致,更骑着一匹中土少有的神骏白马,这样的人,哪怕是从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旮旯里走过,都会给那里的树啊花啊鸟啊虫啊留下一点鲜活且又深刻的印象的。
临出门了,我赫然发觉我的巨阙剑不见了。
这其实是很要命的一种迟钝。
我围着床前桌沿一阵找寻,以为是剑灵显圣,把剑藏了起来,一边找着一边开口央求着:“剑灵啊剑灵,劳烦你老人家不与我这小孩子计较,快些让剑显出形来吧。”
然而,剑灵没有显灵,我把屋里找了个遍,也是没有半点发现,我不死心,把范围扩大了好一圈——在以小木屋有核心的五丈方圆内一阵细细找寻,可是还是没有。
凝神屏息,感受再感受。
巨阙的锐气杳然。
我这才心心闷闷,忧忧忡忡起来。
巨阙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我先前还以为兵刃什么的不过和钱财一般,都是身外之物,可多可少,可有可无。当初,还是烈炎和尚和我说巨阙剑如何难得,要如何争取时,我才开始重视它。
这一刻,当我确认了巨阙剑真的是丢失了,我的心情沉重无比,情绪似乎比当初范希真叛离我们龙虎观还要失落几分。
也是在这时,我忽地意识到自己和巨阙剑之间业已形成了很深的羁绊。
我才开始了解这一柄剑,感受着它里边的剑灵气息,正想着再多些接触多些运用。
可它忽地就那么悄无声息、神神秘秘的消失了。
会不会穷尽我一生也找不回它了?
一想到这,我就若有所失,额头直冒冷汗,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响着。
天啊——那么大的一柄剑,这么小的一间木屋,剑啊剑啊,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我在心里嘀咕着狐疑着郁闷着,忽地灵光一动,兴许是慕容嫣儿早些时候偷偷地回来了,见我正如一头死猪似的大睡不醒,然后故意弄些小手段捉弄我,比如带走巨阙剑,又比如偷偷用小刀在我的衣服上划上几道口子。
呃,不过我应该不会睡得那么死吧。那么,为了避免惊醒我,慕容嫣儿也许还偷偷给我喂了点会叫人沉睡难起的药。我要整弄出这些事情当然不太容易,但以慕容嫣儿的脑袋瓜子,要整弄出这些,不过是眼珠子转几转的事情。
是的,是的,应该就是这样。
这虽然有些怪,但以慕容嫣儿的性格来看——别的人我不太清楚,但她和我熟悉了之后,短短的几十天里,就变着法子捉弄了我不下十次,照这样看来,弄个大忽悠把我的剑偷偷拿走,也并非全无可能啊。
如此这般一思量后,我紧张纠结的心情总算淡定些。
目标明确了好多,当务之急,就是要沿路好好打听,找出慕容嫣儿的行踪来——之前我们都打算去金墉城,兴许在那座北朝大城里能见到她。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的玩性有多重,期间又会不会遇上什么事情,添上这些耽搁,我可能有好些日子都见不到巨阙了。
说不定,我还得准备一柄过渡时期用的剑,也是我持拿巨阙惯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找一柄称手的替代剑谈何容易。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自己是一柄剑,我也不愿意,我的主人只是目的明确心思昭然地拿我当一阵子的替代品,一旦找到先前心仪的好剑,便要把我当个烫手山芋一样远远丢开。
呆想了一阵,到底是惦记着巨阙剑将有好一阵时日不在手,心头沉闷,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