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
我告别了长岛诸人,倪友孝派了条大船送我回人界。如果不出意外,我将在未来两个月后重返长岛,除了剑灵、雷兽这两件事情需要再商讨外,我也很需要找白胡子倪有巽问问关于“飞天狐狸”的事情——早在灵蛇圣境的初次见面中,倪有巽便说,我和他一个故识很像,偏偏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可我离开时,他整个人尚沉睡在昨夜的大醉中,那呼噜是打得够响的,赶得上几十号人的擂大鼓了。
也罢,仓促之间也问不出所以然。再说,白胡子才变回人形不久,思维或者有些混乱,给多点时间休息,所得信息或者更加准确。所以,先回去吧,我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和师父他们知道“飞天狐狸”是谁。
姜之月没有来送我,她说:“你来,不关刮风下雨飘冰雹,我都会来接你,你走,我不忍心去送。而邢叔叔宿醉未醒,我又不能自作主张和你离开。你知道的,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姜之月把她的那一份天香果送给我了,我想回赠一些月灵草给她,但她不肯收,“忙完了事早点回来,张小古。”她冲我甜甜一笑,随即轻轻地走开了,只留下了一个俏丽的背影。
“要过好些天才能见到紫紫呢。”我正有些莫名的惆怅发散出,却见姜之月的身影又急火火地折了回来。
“怎么了,紫紫?”
“张小古,不管在哪里,都别落下了你的修炼,一定要变得更强哦!”姜之月郑重其事地说。
“为什么啊?”我知道一个人要成长,要变强,但姜之月这么一说,我却有点纳闷和疑惑,她折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我是为了你好,反正、反正将来你会明白的!”姜之月的小脸一红。
“唔,放心吧,我会多加油的。”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还是答应了她。
“嗯,那,我先回去了。”姜之月朝我摆摆手,开始走了回去。
“紫紫,保重。”我说。
“好的。”她轻轻地答着。
“你也要努力修炼。”我说。
“好的。”她渐远地答着。
“可别忘了我。”我喊。
“好的……”她远远地应着,迅速地回头看了我一下。
……
现在,船已经走了有一段的水路,可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长岛上,紫紫,白胡子爷爷、倪前辈、邢大叔……
“张少侠,我们还是先回‘灵泉山庄’吗?”船家问我,自从我和姜之月帮助倪有巽破除了封印后,长岛里的人对我的恭敬又增了几分,连着称呼也“大侠”“小侠”地变起来。我虽屡屡婉拒,但收效甚微。
“嗯。”
“和灵泉渡口一样可以通往长岛的人间交接点虽是特别的少,但沿途的海岸却有五六个风景优美的老村古镇,你如果不急着回去,我们可以顺路去看看……”船家热情地向我介绍着。
“下次吧,当前还是先回灵泉渡口,以免把要办的事情耽搁了。”不作他想,我还是坚持着原来的决定。
可以下船的地方是那么的多,有的渡口所在处的风景人情还特别吸引人,对我这个一直盼望着到外面进行游历式修炼的人来说,它们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但师父的蟒毒未解,我的心中始终有些病怏怏不痛快,连勉强的游兴也提不起来。
一下子从极热闹的长岛返回了静静的后海上,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夜里海上漆黑一片,几乎什么也不能望见,唯有头顶上的星光灿灿烂烂,我看了一会,又听了哗哗的一阵水声,海风柔柔地吹拂着,过了会,我的心情舒展了。
月亮快上中天时,我回到船舱的铺位解衣睡下,就这样在颠颠簸簸的船上过了一夜。
不知不觉,东方大白。
一个水手进来喊我:“张少侠,先起来洗漱吧,不出一个时辰我们的船就能到达灵泉渡口了。”
我张目向舱外望了望,外面竟似日头要上三竿的光景了,惊道:“我怎么睡了那么久啊?”
那水手歉然一笑:“我们看你睡得香甜,都不忍心把你叫醒。”
“嗯,船家的技术很好,也让我这等懒人睡了个舒服安稳觉。”
“可不是,巧的还是顺风,所以船比平时少用了大半天工夫呢。”
一个时辰还不到,船到了灵泉渡口,船行得固然够快,于我却不过是刚刚吃完迟到的早饭,想想也确实有些挂不住脸,一个有着大侠梦的少年,不坚持早起修炼,动辄睡了个日上三竿,舒服是舒服了,但于情于理上却说不太通啊。
知行难如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船上众人告别后,我一个人出了渡口。
走回去要两天多的样子,灵泉渡口又极偏僻,附近绝少人踪,我虽有心想雇一匹马骑回去,但这儿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的荒僻之地,又哪来得儿得儿的马儿们可供挑选骑乘。
还是走回去吧,反正东西也很少,加上最近又是泡灵泉又是了通第一重的剑解,还因缘际会吃了好几枚的天香果,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好像提升了一个档次,好得一塌糊涂。
眼前这一大片的草地,不下百十亩方圆,野野茫茫,真叫人头大,我判断好了路向,开始走起来,长草在我的脚下是沙沙作响,间或惊动一些藏在草丛里的小动物,那些小灵精们冷不丁窜出,有几次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草地的尽头有一个小客栈横在路旁,斜斜的牌匾上写着几个浓墨大字“君来客栈”,那字半已发白,显然写上去有些年头了。
我欣欣然走了进去,找了个靠窗的桌椅坐下。
胖乎乎的掌柜一脸笑眯眯,热情无限:“有客到,小保。”
那正在打盹的店小二猛醒过来,亲亲热热地过来擦桌、泡茶。
“客官初来乍到,想吃点什么?”
“小保哥,你们店有哪些好吃的?”两杯热茶下肚后,疲乏感消失了不少,是时候解决肚子问题了。
“小店的五香牛肉、酒糟鱼、香菇焖仔鸡和梨花酒,承蒙过往的客人抬举,也颇有点声名在外面。”店小二听我这一番哥前哥后的,脸上的神色越发的热情亲切起来了。
“我一会吃饱了还要赶路,酒就不必了,就来半斤牛肉干和一条小的酒糟鱼,白饭要上两碗。”
“好咧,小哥。”
“是了,小保哥,我这葫芦快没水了,你帮我打一些吧。”我将葫芦自腰间解下,递给了店小二。
过了一会,店小二笑嘻嘻地回来了,他把葫芦往桌上轻轻一放,朝我快活地眨了眨眼睛,我心想:这个店小二可真是个快乐的人儿,嘴上却道:“有劳你了,小保哥。”
店小二笑着点点头,自回去听候胖掌柜的使唤了。
这“君来客栈”外观及内饰的什物均有些破旧,店堂亦不大起眼,只摆了六七张木桌,每桌各配三四条长凳。但做的饭菜却很有一手,加上此时客人寥寥,半个时辰不到,那饭菜即热乎乎的都上了桌子。
使箸一挟,细嚼慢咽,那五香牛肉做得是韧而不硬,汁稠香浓,让人食指大动;酒糟鱼的酒味和鱼的鲜味互补得恰到好处——鲜嫩的鱼肉配上酒糟的浓郁香稠,单是闻着那一股扑鼻的香味,就可以让人吞下两大碗白米饭了。
我跟店小二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绝少人烟,只零散地住了一些小户人家,离最近的一座城(还是小城)也有大半天的路程,尤为不巧的是,它和我要回的青龙山并不在一个方向——通往往青龙山的那条路,要走出三四十里路才能看见人烟。
本来马儿什么的,客栈倒是时常备有三两匹供自己采购或是应急什么的,偏偏日前有一个客人得了急病,由他的同伴和店里一个跑堂陪着进城去看大夫了,那几匹马都被骑走了——剩下的一匹却是瘦骨嶙峋的老马,平时牵出走活动活动都是一步三颤的,哪里能走什么远路。店家养着,不过略略尽些人事,颐养天年,
想来想去,还是充分发挥自己的体富力强吧,接着用“双脚兄”走完剩下的路。
我跟胖掌柜结过账,正要离开。
“噢,客官,恕我多嘴,您这是要到哪去?”胖掌柜喊住我。
“我要回青龙山。”
“青龙山?是覃镇里的青龙山吗?这儿离那里还有百多里路呢!”店小二惊讶地说。
“是啊,有点远。”
“客官,小店倒有个分号在覃镇,依我看,您在这里住上个一两天,那时我们的那几匹马也该回来了,到时骑马回去可以交还到我们分号,人也轻松不少,您的意下如何?”
店小二也道:“这时节连晌午都快过完了,再往前走,你要走出三十来里才能见到人家,弄个身困体乏的多不划算,倒不如在我们店里以逸待劳,等匹马来骑。”
“我倒也想等等,就是手头上有件急事不容耽搁。”我报以歉然一笑。
“呃,既是急事,那就随客官您的方便吧。”
我含笑谢过胖掌柜和店小二的善意提醒,转身出了店门。
“小哥,你要走的那一带已经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饥荒,据说不怎么太平,官府已贴出公文,打算封掉一些路段。”店小二跟上前来,沉声道。
“封路?这多是些天灾,比起封路来,不是更应该出米粮赈灾吗?”
“嗯,封路的信息倒是有过往的客人愤然谈及,但个中缘由,大家却也不知晓。小哥,你一个人走远路的,还是小心点好。”
我感激地朝他抱了抱拳,“谢谢您了,小保哥,路上我再多留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