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条大蟒也不是本体,那么,剩下的那条大蟒……”我暗忖道。
就是这时,我感到身体里的那股轻灵之气先是一顿,继而一散,是“风之云体”的时限到了吗?
之前接连和两条大蟒对战,得益于“风之云体”的增益,身法和攻速都提高了许多,但连续的重手也加剧消耗了许多的灵力,刚刚我还把一部分的火系灵力注入到巨阙,整个过程虽然很短,但难度并不小——眼下我的精气神已经耗损近半,身体已然有了些不轻的疲劳感,更匪夷所思的多出一种平时少有的迟滞感!
空中忽地传来一股急速转动的强大灵压。
得快点闪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我的身体却好像是突然气力被透支了似的,竟变得相当的迟钝。
我想跳开,可是我的脚却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沉重得如一大块笨笨的铅。
可恶!
“快闪开!大蟒已腾身跳蹿了上去,只怕要用‘泰山压顶’!”姜之月急道。
“我好像中了什么术,身体被定住了,不能动。”这时我整个身体都已麻木僵化,只右手还有些知觉,紧握着的巨阙似又在轻轻回应我,不时有电光闪闪于剑身内外四处跳动,一如我此时的心情般急躁激动、紧张不安。
那个的影子又出来了,就在我身旁不远的一片浓黑之中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它就是巨阙里的剑灵吧,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它的气息里会有那么多的愤怒、那么急的焦躁、那么浓的怨念,以及——那么重的杀意!!
“臭小古,你不能就这样放弃的!”身后的空气忽地一动,是闪身上来的姜之月——她竟然硬生生把我撞开了。
“我、我,紫——”
“嘭”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数声依次减弱的“嘭!嘭!”,一大股风捎带灰尘沙石与乱草掠地而过。
先前唤出的两三个小火球早已被震散了,眼前是浓黑一片,只有两盏红灯笼在我面前高高的擎着,轻轻摆动。
大蟒的定身术被姜之月中断了,我一身尘一身土外加一身酸痛的爬起来,巨阙剑身处的电光仍在跳动,我才把它拿起,身体里墓地多了一股强大的暖流,来回流动,耗损掉的精神气得到了有力的补充。
身体在恢复中,这是有利的情况,但,我的心却不知因何缘故,“砰砰”狂跳起来。
“紫紫。”我焦急万分,放声大喊。
没有回答。
“紫紫。”我又喊了几声。
还是没有回答。
那对红灯笼似在虎视眈眈又似在发怔,一时竟停了下来,没有再移动。
怎么会没有回答的,这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大大方方的姜之月啊?我头皮发麻,心绪败乱,不知为什么,我已不敢再喊叫下去了!
我疾念火诀,把双掌猛地一拍,燃起五六个如寻常灯笼大小的火球,随心而动——让它们齐齐向那一对红灯笼附近飘去。
周围一片光亮。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到了——大蟒正如一座小山似的团团盘起,只露出一个硕大的头在外,高高地擎着。
它身下的土明显比周围的土低上一大尺,刚刚那一下“泰山压顶”,威力真是大得离谱。
有片光亮隐隐闪现在一旁的土里,我试着让一个火球低飞,靠近再靠近——却是姜之月用的那把小铁扇!
小铁扇!
姜之月……
大蟒盘得那么严实,周围的地上又没有一点逃动出来的迹象。
也许压根就不能逃出来!
紫紫,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却这样……
一股莫名的伤感与愤恨自我心底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推开了我,救了我,她自己却不能逃出了。”我怒目向着大蟒。
“你是灵蛇族的元老,我们不能伤害你,可你就那么忍心,要杀死一个女孩吗?”
鼻息声,渐轻渐重的鼻息声。
我不再愤愤地说了,只急速挥动着巨阙,沉着一张冷冷的脸出击。
这条大蟒强横得很,“砰砰砰”,挨了好几下猛砸,也似不大吃痛,我虽是攻多守少,但闪来跳去,劈来砍去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但一时间双方却颇有相持不下。
那几个先前召唤的火球没有了我的着意控制而四处晃动,一时间,光影是暗暗明明,或张或缩。
火球啊火球,怎么才不让它成为一种鸡肋,眼看它们一个接一个的乱晃乱撞,你飞我跑地越发失控起来……
“等等,一个接一个的。”我忽地心头一震。
有对策了!
屏息凝神,两个火球猛地击出,朝大蟒直直撞去。大蟒把头急扭两下,躲过了,但第三个第四个火球又到了——它张口喷出一个大火球,把迎面的一个撞成碎片,四处散出一片跳动的残火。
我自然不肯就此束手,将手一扬,第五个火球从它面前疾飘而过。
大蟒的一双红目闪过极大的惊讶——因为它看到了,一个少年正半蹲着闪现在火球之上,紧接着——闪现到了它的头上。
我的巨阙已然出鞘,现在锐利无比的剑尖就重重地压在大蟒双目之间的鳞甲上。
剑身电光闪闪并伴有低沉的雷声,雷声时大时小,雷声离得很近又离得很远,它们似乎是被塞进一个极小的所在,躁动又愤怒。
气力已经灌注全身,巨阙里剑灵杀意正浓,我已看懂了那个影子在做的奇怪手势——杀了这条大蟒!
是的,只要狠刺一剑,深深地插下去,就可以杀了这条大蟒。
明明已是相当的愤怒了,可是,为什么我不能下狠手!
是因为我一直半蹲着的缘故?
是因为现在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大蟒那双大眼中也流露出一些恐惧,还有,那些奇怪的懊悔神色吗?
我不想理会。
一点都不想。
我已经感受不到姜之月的气息。
这一刻,我并不愿意去想所自己的担负任务
我也要大蟒一命赔一命!
电光暴涨!
跳动的电光,暴躁的电光,愤怒的电光!
电光并不好控制,有好一部分已开始顺着剑尖,张牙舞爪地窜入大蟒的鳞甲里,我也许可以继续无动于衷,但大蟒的身体却在不住颤抖着,焦味隐隐约约,“格拉格拉”作响着,仿佛还有什么正在不住剥落似的。
我也许可以无视大蟒的恐惧,谁都会怕死的一刻,不是吗?
可是它眉目间的那样子一种懊悔神情,我却无法置之不理。
我的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真的是物大有灵吗?
那么有灵的你,为什么当初不留下一条活路让紫紫逃出来?
如果当初不让紫紫跟来就好了!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刺下去,一了百了!
可恶……
可恶……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我横心再三,却始终下不了手。
“……”这并不是大蟒的错,或者说不应该是它一条大蛇的错。
它能知道多少呢?
有人来抢月灵草要去破它的蛇毒,有人闯入它沉睡游玩的栖息地,它当然要捍卫要反抗了。
我苦笑着悲叹一声,猛地站起,然而心中的哀痛沉重如巨石,苦苦地压着挤着却无处释放。我挥剑向天,发出一声怒吼!
霎时,那剑身上的电光大盛,暴动不止。
剑灵的暗影忽地闪现在眼前,急不可耐地地融进了巨阙里!
“轰!”
一道白色的狂雷伴随着那巨大的轰鸣声长击直下,跌落在巨阙之上,强大的气波蓦地震散周遭的浓黑!
这一切不过发生于一瞬间。
来不及做任何举措。
错愕之至,我以为自己遭雷了,要被重创了。
但这次却没有被雷击的千万针刺感,我反而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暖流注入体内,让人心明澄澈,整个身体说不出来的舒泰愉畅。
身下突地一阵剧烈的晃动——“轰”的一声大响,大蟒的身影消失了,我这才意识过来,原来这条大蟒也是分身,一个没有本体的强大分身术加黑雾幻术——真是诡异之极!
突然失去了大蟒这一支撑物,我的身形急坠,失重落地,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疼痛,体质好像被什么强化了,刚刚那道狂雷或者和巨阙有些关联,对它我这个持剑人有些助益。
浓黑雾气已退去,四周的光亮渐复如常。
这,本体没有还没有被找到吗,怎么幻术倒被解除了?
是大蟒的分身都被消灭了就解除掉幻术,还是说刚刚那道奇怪的雷有驱除幻术的作用?
“你在干嘛,噼里啪啦的,让人心神恍惚!”一个声音轻轻传来,带了五六分的虚弱和两三分的嗔怪。
我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四尺长短尺许来高的半个球形厚重土盾深深地嵌在地上——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土盾!土盾!
对了,一定是姜之月在大蟒落下前用了“土盾”,这可亲可爱可感可叹的土盾啊!
我一面欣喜若狂地大喊着:“紫紫,是你吗?”一面动手把那个土盾掀翻在一边,那盾身上已然有了好些歪歪扭扭的长短裂纹,与盾身边沿相接的四周草地上都显出极深的一段压痕——如果之前的僵持没有被打破,再捱上一时半会,只怕那土盾就要裂碎成片片段段的了,我暗自庆幸:“我们的运气还不错,真险!”
姜之月蜷缩在在地,脸色很苍白。
“臭小古,怎么那么久啊!我刚刚好担心你的!”姜之月轻轻张开眼看了看我。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受怕了!”我的眼前涌起一片水雾,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难过——紫紫总算没事,还好好地活着,可是气息很微弱。
“好了,一个大男人的不准老皱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姜之月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先给她吃了一颗“还元丹”,候着她的气息平稳些,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缓缓朝一处平缓的草地走去。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脸上忽地闪过一抹娇红。
“……你以后不许那么傻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哑,说出来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当时,有泪水几次在我的眼睛里直打转,我的心肠不算硬,但也绝非那些动不动就挤眼泪之人,为什么那一刻会想哭,我自己其实也说不出为什么。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时刻,特别容易被触动,特别容易想哭吧。
“……别哭,别说,我知道的你想说什么。”姜之月的一双大眼睛也扑闪扑闪的,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开心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