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子之前虽是参与了一场恶斗,但也没吃下这样的硬亏,大头一昂,咆哮着,双爪往地上一抓便又往前纵去!
“白煞!”我喝住它。
那个黑脸小孩子不简单,不能再去冒险了。
矮道人摸着鼻子,忽地一脸怏怏道:“呔,又闻着那条臭蛇的怪味了,晦气哪晦气。眼看着一出好戏正到高潮,却没法再看下去。不好玩,真是不好玩。”
平德和尚上前道:“师叔祖,您看,我们要不要把这几个给……”说着,比出一个割喉的手势,双眼邪气地往我、白狮子这边一扫,露出一重难以遮掩的杀意。
“唔,只可惜了那个用剑的小子,我瞧着倒有几分意思。”矮道人摇摇头,道:“啧啧,无毒不丈夫哩,平德你且给他们点‘黄云砂’尝一尝,要快,那倪——。”
话音才落,一道灰白光影突地显现在他身边,“啪”的一声脆响,矮道人脸上竟是挨了一下大大的掌掴,掌声才响,白光倏忽一散。
矮道人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哪个混账王八蛋敢来暗算老夫!有种显出真身来,看老子不把你打成肉酱。”
白光一闪。
矮道人往后急缩。
不料白光比他去势更快。
啪!
又是一声脆响。
矮道人干笑两声,以手遮脸,道:“怎么不敢出来,阁下莫不是缩头乌龟!!”
白光数闪。
啪啪啪!
一连串的掌掴声。
清清脆脆,响响亮亮!
矮道人吃惊地捂住脸面,隐见上面肿出好大一块,显是被打得极重——一开始还可以说对方骤出不意、防范不及,但后面这几次,他都提前做了准备,更不时展动身形,左右迂回,饶是如此,他是没能躲开那邪乎玄乎的被掌掴之命运。
来人是谁?竟能把矮道人戏耍捉弄得如此狼狈。
“嘁,仗着身法,隐着身来暗算老夫,算哪门子好汉,有本事出来分个高下。”矮道人显然学乖了,知道对手不好对付,连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去。
白光突地一闪,往我身侧左右摇晃了几下,显出一个长须过腰的矮小老头儿来,他背着手轻悠悠地飘在地上,怪里怪气地说:“老怪,我说你羞不羞啊,我打你几巴掌就叫暗算,那你这一夜的胡作胡为算是什么,暗算卑鄙大混账么?”
矮道人一瞅着来人,脸色大变,指着他大叫道:“米——倪、倪有巽!”
来人虽让矮道人他们颇有惊慌失措,于我们却是相当欢愉惊喜的事情——毕竟,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可就是霸气侧漏倪有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白胡子老爷爷!”我和姜之月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白狮子疑惑地瞧向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高兴成这样。
“嘿嘿,我们的强悍援军来搂!”我搂搂白狮子的头,附在它耳边飞快地道。
倪有巽回首望了我们一眼,先前一脸的严峻脸色也变得柔和多了,缓缓道:“外边的敌人有些棘手,我也被缠了好些时候,几乎误了这边的事儿。”目光往周围一扫,停在了猴哥身上:“小乙、紫紫,你们几个小娃子的表现蛮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
外边的敌人该有多强悍?
竟然让倪有巽、烈炎和尚他们这样身手极其高强的人也觉得有些棘手。
也难怪刚刚那记狮子吼那般的惊天动地,震骇非常,原来他们是遇到相当难缠的敌手!
那一边,姜之月黯然道:“可是猴哥它却……”
倪有巽奇道:“猴哥就是这只小石猿吗?嘿嘿,你们太小看石猿族的生命力了。”说着,身子往前一晃,现在了猴哥的身侧,我也急急跟着闪了过去。但见,倪有巽伸手往猴哥胸口上一挤一按,掌上显出一团灼热的红光,暴喝一声:“起!”
猴哥身子疾疾抖动了一下。
矮道人阴笑道:“嘿嘿,米有巽,这下你没辙了,你当真以为你的太乙真气无所不能,什么都能救活么。”
倪有巽仰首大笑道:“我差点忘了哩,你这老怪怕死得很,如果不是欺负小字辈的后生幼学,便是身边另有依仗,比如说一只恶心的白魔!”那“依仗”两字才出口,倪有巽已单手结印,食指拇指弯成一诀,往前弹出,一道金色光波往姜之月她们几个疾疾飞去。袖袍急动,空出右拳,猛地砸向地面,一道土黄色强光应拳冲出,如急电般左冲右突在地上逶迤而出,奔出六七丈后忽地一顿,先是往地下一钻,片刻后疾冒而出,嘭的一声炸裂了开来,激起许多的碎土草末。
一个浑身雪白的高瘦僵尸静静地站在地上,一脸诡笑地瞧着我们,空荡荡的眼眶里有龙眼大小的一团幽绿火苗在那转来转去的,神情说不出的诡异可怖,那几只长长的獠牙左右交错着,怕不下四寸长,在幽绿火苗的映衬下闪动出一点两点慑人的绿光。
矮道人阴测测地笑道:“好厉害的眼神,竟然识破了那白魔老兄的‘土之隐遁’,不过,那小石猿先时挨了好几下自爆,眼下又被白魔吸走不少的灵气,怕是这熬不过三两天了。倪老鬼,你当是送点人情,把它让给我吧。”
倪有巽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么些年不见,你真是越发地厚颜无耻、疯疯癫癫起来。你想要,尽管来拿,若是想让我把它拱手相让,少做白日梦!”
矮道人冷笑两声,向平德和尚望了一眼,道袍一扬,往前飘出,左掌往前拂了两拂,自立身处爆出一大团的殷红烟雾来。
我失声道:“红云砂!”
倪有巽眉毛一挑,道:“同样的招用了又用,你真是不害臊!”卷起大半的衣袖,空出一只手,斜着掌缘往前尽心一扫,一道刚劲的疾风平地掠起,把那些幽怨阴诡的烟尽数往空中裹挟而去。
平德和尚忽地开口道:“师叔祖,这边的黄云砂也已准备好了!”
矮道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快放,快放!让他们好好尝一下这红黄烟云的厉害!”
迷迷茫茫的烟云中,先是听得一声娇喝,听那清丽的嗓音却是慕容嫣儿,随即有刀光泛起,接着却是姜之月的一阵话声,声音沉静,内容却听不太清,跟着却响起了大白愤怒的狂吠声。
我担心是平德和尚他们趁乱偷袭,足下疾点,如离弦的箭般往姜之月她们那边奔了出去。
但这烟云茫茫,哪能瞧见半点人影。
这“黄云砂”弥弥漫漫,如雾如云,闻不着有多刺鼻的怪味,竟似只用来扰乱对手视野的。
我怀里虽藏有盛了月灵草的水晶匣,但此时心情跌宕起伏,只光顾着瞎忙,哪曾想到要拿它出来提升目力。
矮道人悄然设下隐形屏障,我两番“隐步”上前,都吃下闷亏,狠狠地撞在那无形的屏障上,倒摔了出来,手跟脚都是生痛生痛的。
待第三次终于闪过去时,还是得益于倪有巽的出手——迷迷茫茫的烟云中,隐约可见一个灰白身影一闪,堪堪地停在无形屏障前,只手往那屏障上重重一拍,喝道:“开!”那屏障应声而裂,砰然散裂。
随即传出一片拳脚击打声,乒乒乓乓,交战之人的都似拼出了一身的气力,每击出一招,都激得四周气浪奔涌、疾风呼呼。
我心知这是倪有巽和对手(很可能就是那个浑身雪白的怪尸)在交手,倪有超一流的水准,我确实挺放心的。
叹出一口气,我静静地感受着姜之月、慕容嫣儿的气息,甫一捕捉到个中熟悉的气息,便往那边闪了过去。
然而,地面上只愣愣的站着一个慕容嫣儿。
我急道:“紫紫呢,嫣姐?”
她怔怔地瞧着我,呆了半晌,终于颤声道:“姜妹子……姜妹子给那个臭道人抓走了!”
乍闻此讯,我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蒙住了。
这时,远远地传来矮道人一连串笑声,他阴测测地道:“张小乙小娃子,你给老夫听好了,四个月之内,你一个人到陷空岛上来见我,记得别拖拖拉拉,也别耍什么滑头,不然,我就杀了这个紫衣小姑娘!”
“张小古,你别傻乎乎听他们的,这些人是不会讲……”姜之月急急道。
声音戛然而止。
我纵身闪了出去,左右探看,一阵苦寻,心里又慌又急,然而,黄云重重,哪里有半个什么影子。那个矮道人显然是用了什么遁术挟带着姜之月一起走了,竟连半点气息也探闻不着。
可恶!
姜之月就这样被人掳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什么鬼陷空岛又是在哪儿?
正神不守舍地找着瞧着,满心恍惚,脚下却给什么一绊,顿失平衡,摔倒在地。
一个怪声音道:“小屁孩,你呆坐在地上做什么?”
我把眼睛揉了又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说话之人竟是那只赤色大龟。
“你——你怎么会说话?”
“老龟只是一直没有说话。”赤色大龟目光灼灼地瞧向我,话声又宽又哑,慢慢吞吞的,几乎到了一字一顿的地步,“这和老龟不会说话是两回事!”
“呃……”好吧,我承认这变化有点太大了,一下子有些接受不过来。
赤色大龟叹出一口气:“很奇怪,对么?不过现在可没有那些闲空当去琢磨我们龟族能不能讲人话的事情了。你听到了那些激烈的打斗声了吧?”
我纠结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很在意那个紫衣小姑娘,但没有用,这会儿他们早已遁远了,一时间又无气息可捕捉,也追不了踪。小娃子,你也看见了眼前这重重的浓黄烟云了吧?”
“嗯。”
“这烟云毒性虽不如那‘红云砂’来得迅猛,但时间长了,仍可以让人四肢疲软、头痛欲裂,如果不把这烟云破了,这大院里的一众生灵连着自己的小命都保得有些艰难,更谈不上救人不救人。眼下还有一炷香的光景,我们要诱引着大参娃把那怪黄云吹走。”
“大参娃?就是那个大一点的穿了红肚兜、头上长了几片叶子的小孩子?”
“唔,不过,你得叫它大参娃爷爷,不然它会生气的。”
“可它分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那你看老龟多少岁的样子?”
“八百岁?”古语说千年乌龟万年鳖,我到底不是特别信服,悬着胆子估了一个数。
“少了少了,老龟的年纪比这只大不小哩。”赤色大龟说着,把头一昂,往四周瞧了瞧,“便是那小一点的参娃都快有这么大哩。”
八百岁都还算小……
我一下张大了嘴,只觉满心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