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走出卫生间后,电话响了。严梨虹的心跳了起来。她回来除了母亲外,只有通知了那个人。第六感告诉她,打来电话的便是她一直在期待的人。
为了验证她的假设,她拿起听筒。
“你好?”
“虹。”
呼吸一紧,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字称呼她。也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给予自己些许安慰。
“虹,你在听吗?”
是她的情人。“我以为你没有收到我的留言。”
“我怎么会错过你的消息。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哥哥的死讯。你要坚强些……”
一阵哭声。“情况糟透了。父亲不愿跟我联系,他恨我,即便哥哥死了,他都不愿我回家。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给他点时间。你母亲呢?”
“虽然联系上了。但她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思,恐怕要等到葬礼才见得上面。”
“葬礼?警方会这么容易归还遗体?”
“听说,遗体会在下午送往殡仪馆。”
“是哦!这个城市,就没有你父亲疏通不了的关系。”
“那又怎么样,他为了那些个崇尚权势的作风,牺牲了一双儿女,又埋葬了多少无辜的人。”
“……”
传来一阵哭声。
电话一头的人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抽泣了片刻,严梨虹才又说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打来安慰人的呀!”
“我早就应该给你打电话的。这两年,我一直想着要给你打电话,我本来想打的,真的,但是我知道,你铁了心不愿再回来。这样一想,我就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因为只要一日没收到你的拒绝,我都能够存有幻想。是这些幻想帮助我渡过你离开的日子。我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我没有要趁火打劫的意思。也没有趁着你心软,劝说你回心转意。”
“那你把四年前就应该说的话,留到今日是什么意思。”
“我和妻子已经分居半年了。我赚的钱,也够我们去国外找一个安乐窝颐养天年。我决定放弃自己的事业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吗?”
严梨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你说这些不纯粹是为了哄我开心?”
“我怎么会拿离婚和退休这等严肃的事情,来和你寻开心。”
“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这里的生活。想清楚再回答我。”眼看就要梦想成真,严梨虹紧张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开始绕电话线。有关两人的往事涌上脑海。
海外留学的时候,严梨虹就对那个海外出差男子一见钟情。他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就这样渡过了严梨虹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周。回国后,她才知道那个人有了家事,还有一个刚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段不能见光的感情,只是每月一次的相聚实在太过宝贵。她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就这样,一段隐秘的感情断断续续地经营着。直到父亲要宣布跟她脱离父女关系,她还是无法求他跟自己走。是自己对那个人的爱,让自己无法狠心去拆散他完整的家庭。既然给不了他最好的,她就只能自暴自弃地离开了。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中断了……
“等我办完手里的事情,我们就走!”那个人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
严梨虹重复道:“办完事情,我们就走……”
“我已经让你等的太久了。相信我,我会圆满地处理完剩下的事情。”
“好。我等你。”
张朗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持续了一上午。警方向民间开设了热线电话,但通常热线开通后的四个小时内打来提供线索的群众不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就是打来寻开心的。现实中,真正掌握线索的人会更加慎重地对待此事,因此需要考虑的时间会更久。即便如此,每一通热线,警方依旧得认真的对待。这份意义甚微的工作,落到了在重案组待班的张朗头上。
他用茶水润了润喉咙,然后第三十六次拎起话筒:“喂,这里是……”
“邱义刚刚进了头儿的办公室。”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张朗分心地向出入口张望了一眼,邱义终于现身了。
半个小时后——
邱义很快就穿过了走廊,消失在同僚的视线里。他的背挺得很直,借以彰显自己的愤怒,也可能是他在竭力压抑这股难以消散的怒气。邱义不敢打保票的是在听到严良勋的死讯后,能否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在汝里昌的办公室,他交出了枪支,还要接受本部的纪律临训。虽然回到了本部,面对的是自己的同僚,但只要一日不逮到内奸,他就没有自信恢复到平常和大伙儿相处的模式。要邱义这般性情耿直的人,去逐一怀疑自己的同僚,实在是不亚于抽签抽到一份苦差。
他之前拼命想要逃避的问题,都回来了。问题的难点是背负着停职处分的人,还有什么面目频繁进出局里?又要用什么侦缉手段展开自己的调查?
邱义拼命地劝告自己别把事情想得太极端,也别把马陆的想法看成是绝对正确的真理,说不定他们的怀疑都是用来扰乱调查的手段。
可是,阴谋论真的不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吗?
邱义早早地来到了和马陆约定的见面地点——位于健身房对面的茶座。身处在同样的包厢,点了一样的绿茶。
街对面的音响正对着马路,播放起震耳欲聋的快节奏音乐。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孩连蹦带跳地向路人传递健身房的广告传单;一对甜蜜的恋人,停驻在首饰摊前和老板就丝巾讨价还价;还有一个带着蓝色棒球帽的年轻人,找了个路边电话亭,开始拨电话。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小心,被人一枪崩了脑袋都不知道。”马陆悄无声息地进入包厢。他用指尖向邱义的茶杯瞄准,又在“开枪”后潇洒地吹散了“枪口的烟雾”。
邱义挪动了一下椅子。铁定是窗外的音乐掩盖了对方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不用看了。就来了我一个。”
“分手后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
“被杀手做掉了?!你是出于关心问的话,还是怕在找到答案前,少了两条重要的线索。”
“今次找我来,你有什么提议吗?”
“合作方向的提议,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接受?”
“给我一个理由,去相信你!”
“昨晚严良勋死的时候,你可是和我们在一起。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怀疑AFF。”
邱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哪一点需要被怀疑,哪一点需要去相信,我自会判断。”
“对。我忘了你是高高在上的警察,而我们只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原本要你跟我们合作就是一件非常勉强人的事情。但我不想白走一趟,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讲,至于你听不听的进,就随你了。”
“嗯。”
“我们来假设一个场景,假如……仅仅是假如哦!”马陆停了一下,“假如,当年有两个警察死于一场人为的意外。在过了十多年后,当中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当年把这起事件当作意外来隐瞒的人,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追查警察死亡背后的原因,于是乎派出了杀手,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袭击……”
“黑永明……”
“你的猜测有理。你养父不就是在跟我接触之后,就‘意外’地死于车祸了吗?连你都在怀疑他的死因,不就正好验证了我的假设。”
“你的假设未免也太扯了。谋杀?要如何隐瞒下三个人的谋杀?”
“这点就应该去问AFF。她亲眼见识过自己哥哥那份被人串改的验尸报告。”
“不可能……报告不可能会外泄……”
“事到如今,以你的头脑不可能没有发现警察局里躲着一个内鬼。别忘了是你被人跟踪,引来了杀手。实话告诉你,我还就怀疑定了。而且,我不会学你这般窝囊,只知道把自己的鸵鸟头埋在沙子里,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你还做哪门子的警察?”
邱义没有贸然反驳,他想了一会儿:“说实话,AFF真的有证据证明她哥哥当年是被人陷害的。”
“是她亲眼看见严良勋把自己的哥哥推下天台的。她哥哥死前还跟她通过电话,要AFF去酒店接他。一个杀人犯在畏罪自杀前,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
“说那么多,你要证明些什么?”
“嗯,我这么说吧,首先警察局里有内鬼,这点你是否同意。其次,黑道上有买主对我发出了追杀令。还有,你和AFF都分别不止一次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有人想要确保我们不再追查真相。”
“……”
“没错,听上去有点扯,但事实你也亲身经历过啦!”
邱义:警察局内鬼?黑永明的车祸?甚至是马佰成和邱波的死亡都埋藏着不能被他人知晓的真相?
马陆调整了一下坐姿,进入正题:“合作对谁都没有坏处。亮出我们三人手上的牌,结合三鼓力量,就能更加接近幕后的黑手。合作增加彼此的防御力。剩下的事,就让AFF亲自和你说吧。她是我们三人里调查这起事件最久的人。况且她手上还握有一张让你吃惊的‘好牌’。”
邱义直起身子,脸上挂着一种“至今仍无法相信”的表情。
“离谱吧!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成为调查事件的主人公吧!你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