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一说,请便。那女子便自去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和孙天一碰了一下杯,一仰脖,下去了大半杯。又说,靓仔,这样喝闷酒没意思,咱们猜拳怎么样?孙天一说,怎么个猜法?小姐说,两只小蜜蜂,怎么样?说着示范了一遍,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孙天一试了两次,说不行不行,这太复杂了。小姐就说,那咱们来猜骰子。猜骰子孙天一倒是玩过,两人便玩了起来,一连猜了十局有余,孙天一每次都是输,喝下了半扎啤酒,也已放浪了起来,搂住了小姐的腰,说,你,真厉害。小姐娇笑着附在孙天一的耳边说,还有更厉害的哩,想不想见识见识。孙天一说,好啊!有什么厉害招你就使出来吧。小姐说,那咱们出去玩。孙天一说,干吗出去玩儿?这儿不是挺好的吗?小姐伸手在孙天一的身上摸了一把,说,你真会开玩笑。两人正打情骂俏,就听主持人报幕:下面欢迎来自云南的傣族艺术家为我们演奏民族音乐。孙天一往台上一看,咦!那不是杨志么?小姐说,你认识他?孙天一说,他是我一哥们儿的………朋友,我们一块喝过酒的。小姐说,是同志吧?孙天一说,什么意思?小姐说,你不知道?他是个基佬哩。孙天一不悦地说,别说话了,听音乐。杨志在上面正忘情地演奏,先是用葫芦丝吹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下面已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便又用巴乌吹奏了两首曲子,走下台时,孙天一冲他挥了挥手,叫了声杨志。杨志朝孙天一这边看了一眼,便走了过来,却一时没有想起孙天一是谁。孙天一说,不认识了?我是孙天一,咱们在守缺楼喝过酒哩!杨志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说,哦,想起来了。孙天一说,这些天你见过天佑么?杨志支支吾吾,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便对孙天一说,对不起,我还要去另外一间酒吧赶场哩,失陪了。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你叫孙天一?!小姐问。孙天一说,怎么?听这名字耳熟吧。小姐说,你是《异乡人》的记者?孙天一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小姐说,我们见过面的!我一开始看见你就觉得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还救过我哩!孙天一这回更糊涂了,说,我救过你?小姐说,你可能忘了,那时我刚来南城,被治安队给抓了要送收容所,是你向治安队长说了情才把我们放了。孙天一一拍后脑勺,说,你这一说我真想起来了,这么巧?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小姐说,她进了一家服装厂,在流水线上当工人哩。孙天一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小姐说,没什么,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也在流水线上做过,每天加班加点的,人累得快死,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曾经有一个工友,爱上了厂里一个男孩子,后来宫外孕大出血死了。才十九岁,这事对我触动挺大的,我不想再在厂里浪费青春,就跳了出来,做起了啤酒女郎,再后来就做了这一行。也没谁逼我,是我自己选择走这条路的。我们的生命如此短暂,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耗费在豪无前途的流水线上。可惜我长得不是太出众,长得靓一点的姐妹都找了大款傍了,一个月万儿八千的,几年下来挣个几十上百万的,然后找个如意郎君一嫁,幸福的日子就来了。一席话听得孙天一瞠目结舌,端了酒杯说,来,喝酒。对了,还没请教芳名呢。小姐说,他们都叫我露露。我的真名叫向涓。唉,对了,你怎么不在杂志社做了?孙天一猛喝了一口酒,说,干得不顺心呗!有一个服务生过来附在向涓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听她说,我今天不行,你让别人去吧。说着继续陪孙天一喝酒。两扎啤酒下肚,孙天一早已是东倒西歪。向涓就问孙天一,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孙天一说了住址,向涓便扶着他上了一辆的士,回到了租屋。孙天一倒在床上,说,谢谢你了阿涓。阿涓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到卫生间打了水给孙天一洗了,坐在床上打量着孙天一。孙天一虽是有些醉意,但心里还是很清醒的。他说,阿涓,太晚了,你早点回去吧。阿涓没有说话,却一把抱住了孙天一,在他的脸上亲吻起来。孙天一忙推开她,说,你——别这样。阿涓却认真地说,你救过我,今天就算我报答你,免费为你服务一次吧。也算还了你一个人情,我们从此两清了。我这人最不愿欠别人的情了。说着便开始脱孙天一的衣服,孙天一还在做无力的挣扎。阿涓说,你是不是嫌我脏?我没有病,真的!说着已将孙天一扒了个精光,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了,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近了孙天一。孙天一从未尝试过如此热情似火的女人,下面顿时蓬勃起来,任阿涓在上面疯狂地动作,夸张的呻吟。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随着阿涓的指引,飞到了狂涛万里的海洋,自己的身体随着波涛的汹涌起起伏伏,被狂涛掀起时,他会失声尖叫。被海浪淹没时,他却有一种窒息般的虚脱。他就这样被起起落落的波涛撕成了碎片。终于,随着一声狂呼,他的大海渐渐归复平静,唯有柔柔的海浪轻拍着沙滩的声音。他依稀听见阿涓说了句:我快要死了!
孙天一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翻身坐起,发现阿涓还赤裸着身子睡在自己旁边。孙天一扯过一条毛巾被盖在了阿涓的身上,寻了短裤穿了,懒懒地去开门。门一开,孙天一便木在了那里。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香兰。香兰一脸的疲倦,冲孙天一笑了笑,说今天厂里放假,我回来看看。说着就去推门。孙天一有点阻拦的意思,但没有实施。香兰进了卧室,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床上的女人。香兰尴尬地说,看来我真的不该回来。我还以为你离不开我呢。说着转过身就朝门外走。孙天一回过神来,发疯似的追上了香兰,说,香兰,你听我说。香兰冷冷地说,不用解释了。我们已经分手,我无权干涉你的生活。…………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把手续办了吧。说着推开了孙天一,头也不回地走了。孙天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租屋,阿涓已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问孙天一什么事?孙天一从床上一把扯起了阿涓,说,你走,你马上走。阿涓说,你怎么了?发神经啊!孙天一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阿涓边穿衣服边说,好啊,孙天一,我念你对我有恩以身相许。你他妈的抽了鸡巴不认人。快活完了就赶我走啊,我偏不走。说完倒是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孙天一仿佛耗尽了全身的精力,有气无力地说,阿涓,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阿涓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孙天一说,我老婆。阿涓愣了一愣,背着包一言不发地走了。
撵走了阿涓,孙天一心里倒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做事太绝情。想想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也未太往心里去,只是香兰此番回来,怕是将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灭了。想想以前与简洁如偷偷地约会,做贼一样的紧张,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现在不用藏着掖着了,他却又没有了那份心情。简洁如是个好女孩,他自己也在心里时时牵挂着她。但他觉得和简洁如在一起时,他们之间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以前,孙天一并未深究他们之间到底哪一点不和谐,现在细细想来,他和简洁如之间似乎少了那种男女之间本能的冲动与激情。简洁如好似他的一个挚友,一个亲人,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会很舒畅、很平静,而少了那种肉欲的渴望。
孙天一正想着,手机响了。孙天一接了,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孙天一说,洁如,是你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孙天一说,我听呼吸就知道了。简洁如说,………找了你很多次,不是关机就是不接,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躲着我哩。孙天一说,我躲着你干吗?简洁如说,怕我缠着你不放啊。孙天一笑了,说,我们又没做什么越轨的事。简洁如说,那你认为怎么样才算是越轨?孙天一说,我老婆………和我分居了。简洁如的声音颤了一颤,又恢复了平静,因为我吗?孙天一说,…………我失业了。简洁如倒显得极平静,说,我已经知道了。我打电话到过杂志社。你别灰心,振作一点。孙天一说,我没事,只是想见你。简洁如说,我在上班哩,是工间休息跑出来给你打的电话。孙天一说,那,你下了班我来接你。简洁如默了一会儿,说,我下班给你打电话吧。挂了电话,孙天一觉得自己再这样无所事事、继续消沉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没了工作,就没了生活来源,一个月的房租水电不是一笔小数目。在杂志社做了几年,他几乎没有攒下什么积蓄。下楼买了报纸,看到密密麻麻的招聘广告,数百个职位,竟然没有一个适合自己做的。这才觉得自己除了能写作之外,几乎是没有什么专长了。还是打起精神去了南城的人才大市场,求职者如过江之鲫,孙天一像一条迷失了方向的小鱼,在人流挟裹下随波穿行,好不容易挤出来时,已是眼冒金星,晕头转向,颓然坐在了人才市场入口处的台阶上,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过来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名片,给孙天一发了一张,又凑到他跟前问:是不是想找工作?孙天一没理睬那人。那人好像没有走的意思,又小声地附在孙天一的耳边说,我们公司招聘男公关,月入过万元。孙天一知道这是遇上招工骗子了。在《异乡人》做记者时,他曾专门对各式各样以招工为名骗人钱财的骗子公司进行过暗访,知道其中的伎俩。要在平时,他一定会好好奚弄他们一番,可今天他没那兴致,只是冷冷地说,哥们儿,这么好的事儿你不去做,还跑到这儿来派名片。那人说,先生这你就外行了,我是真想去做。可你看我这长像,尖嘴猴腮的,这身板儿尽是排骨。当然你就不一样了,长得靓仔,一看素质就不低。其实这男公关呀,就是专门陪那些富婆………孙天一未待他说完,腾地站了起来,说你什么意思?你看我像做鸭的人么?那人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天一说,那你是什么意思?那人说,先生别这样嘛,我是看你找不到工作,给你指条明路,你愿意就做,不愿意拉倒,发什么火嘛!孙天一把拳头捏得嘎嘣作响,厉声吼道:你给我滚,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人看孙天一这架势扭头就走,跑出十步来远,又回过头来,冲着孙天一高叫,你给我小心一点。孙天一作势要去撵那人,那人这才鼠窜而去。孙天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一旁跟着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笑了,说,这些家伙烦人得很,经常拉着过路的人缠着不放。孙天一说,这种人欺软怕硬,你对他凶一点,他还是怕的。寻工无着,孙天一就了摩托往回走,在路上他想好了,实在找不到工作,干脆在家里自由撰稿,倒还自由自在。这样一想,心情顿觉好了起来。回到家里,立马开了电脑,一口气鼓捣了一篇千字短文,给《南城都市报》还有省内外的几家报纸的副刊发了电子邮件。看看天色不早,下楼去吃了快餐。简洁如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想想不如自己先去西区,在厂门口等候她下班。
孙天一赶到简洁如的厂门口时,厂里已陆陆续续有身穿蓝色工衣的女工走出厂门。孙天一全神贯注地盯着工厂大门。出厂的女工越来越多了,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成千上万的女工聚在一起,可以想象该唱出怎样热闹的戏来。孙天一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漏掉了简洁如。半个小时过去,人才渐渐零落下来,孙天一庆幸没被人流卷走,还哪里能寻着简洁如?又在厂门口候了十来分钟,门卫已关闭了工厂的大门。孙天一估摸着简洁如这会儿已回到了宿舍,便打了简洁如宿舍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工,一听说找简洁如,冷冷说了一句:不在。便挂了。孙天一不觉有点气恼,又拨了一遍进去,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声,孙天一忍着火气,不无讨好地说,靓女,麻烦你叫一下简洁如听电话,我真的有急事找她。硬邦邦的声音又回了过来,你发神经呀,说了她不在。孙天一怒道,咦,你怎么说话哩?!对方倒像机关枪一样一通扫射,我怎么说话了?我就是这样说话。怎么了?神经病!啪。
孙天一无端受了顿窝囊气,心情顿时糟糕起来,调转车头就要回东区,还没过南城大道,简洁如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孙天一没好气地说,你们宿舍的人怎么这么低的素质?就将刚才打电话受气的事说了。简洁如半晌却没了言语。孙天一说,喂,喂,洁如,你在听吗?简洁如说,你说吧,我听着呢。声音有点哑。孙天一急了,说洁如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简洁如哽咽着,………我没事的。今天我有点儿不舒服,改天我们再见面好么?孙天一问,严重么?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简洁如强作轻松,没事的,只是感冒了,在厂医务室拿了药吃过了。孙天一说,那你早点休息吧。
路过“旧社会”酒吧时,孙天一鬼使神差地停了车。进了酒吧,要了一扎啤酒,慢慢地啜饮着。迷离的灯光中,男男女女正在卿卿我我,今晚台上的乐队换了,唱的全是英文歌曲,主唱的是个女孩,身材婀娜,打扮前卫。孙天一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他的双眼不时在人群中搜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这时一个服务小姐经过她身边,孙天一把她叫住,说小姐,请问阿涓今晚上有没有来?那女孩问:哪个阿涓?孙天一说,就是露露。女孩说,露露啊,她走了。走了?!孙天一有点惊讶。陪客人出去了。女孩又问:要不要我另外叫个小姐?孙天一摆了摆手,说不用了。独自将那一扎生啤喝完了,阿涓一直也未出现,杨志今晚也没来跑场。孙天一怅然若失地回了租屋,想再写点东西,对着电脑呆坐了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未能鼓捣出来。
半夜时分,孙天一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是你!孙天一稍稍愣了一下,脸上便绽开了笑容。怎么?不欢迎。站在门外的阿涓反问。哪里?孙天一说着把阿涓让进了屋。阿涓进屋取下背包,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叫了声:累死我了!不一会儿,竟甜甜地睡了过去。孙天一倒有点手足无措了。抱了枕头到沙发上躺了,熄了灯,继续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又坐了起来,两眼盯着躺在床上的阿涓。阿涓仰躺在床上,两条腿悬在床边,鞋也未脱。孙天一走过去,轻轻地帮阿涓脱下那双厚厚的松糕鞋,手却不由自主地在那小脚上轻轻握了一握。见阿涓没有动静,心倒是砰砰急跳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呼吸平稳了许多,便一手钩住了阿涓的脖子,一手搂了那细软的腰肢,将阿涓挪正了。阿涓睡得很熟,只是吧嗒了几下嘴,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孙天一本来是想回到沙发上躺下的,可手却像被阿涓的身体粘住了一般,终于是顺着那细长的腿蛇一样地悄悄滑行,嘴也贴向了阿涓的唇。阿涓的双手忽然快如闪电般一下搂住了孙天一的脖子,滚烫的双唇迎了上去,疯狂地吸吮了起来。孙天一却猛地推开了阿涓,骇得说不出话来。阿涓娇笑了起来,边笑边用手掐孙天一,我还以为你挺老实哩,没想到你也这么坏。孙天一却疯了一般,三下两下扯光了阿涓的衣服。阿涓说,不要,挺脏的。我去冲个凉。孙天一却一语不发,骑在了阿涓身上,疯狂地动作了起来。阿涓开始还是大呼小叫,到后来,却是苦苦求饶了。孙天一仿佛发了疯,一边野兽一样地动作,一边在阿涓的身上又掐又咬,直到大叫一声泄了,方才放过阿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