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东区时,在建业路口,又碰见孟广虎带了几个治安员在查暂住证。孙天一想要装着没看见的,却见孟广虎朝他这边瞟了一眼,孙天一便放慢车速,单脚着地,摩托车停在了孟广虎的面前。孟广虎早伸了手,上前来像老朋友一样握了孙天一的手。孙天一说,孟队长挺忙哟!孟广虎笑笑,说,这车好骑么?孙天一说,多谢孟队长了。沈三白这时也赶了上来,见孙天一停了车跟人说话,也划着摩托车靠了过来。孙天一便介绍,说这位是治安队的孟队长,豪爽人。这位是我的同事沈三白。两人打过了招呼,沈三白说,孟队长什么时候帮我也寻一辆摩托么,我这破玩意儿总是修,早该淘汰了的。孟广虎说,这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弄一辆。沈三白忙摆手说,别,别。我是开玩笑的,孟队长可别当真。孟广虎哈哈大笑了起来。孙天一便说,不耽误孟队长的工作了。道了别,一溜烟儿地走了。心里老有些别扭,觉得受孟广虎这份不清不白的礼,从今后同沈三白他们说话,气便短了一截。又想那孟广虎在背后还不定怎样鄙视他呢。
到家时,儿子早睡了,香兰还睁眼躺着。孙天一讨好地冲香兰笑了笑。去洗了澡,躺在香兰旁边。抓过一本书正要看,香兰却一把夺过去扔在了床上,说每天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回来了不是倒头大睡就是看书,我们这哪里还像夫妻呀!孙天一说,我们不是还做爱的么?香兰说,除了做那事就没有话说了,那跟动物有什么两样?孙天一说,都老夫老妻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甜言蜜语说。香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大记者、大作家了,瞧不上我这黄脸婆了。孙天一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又说,那你说吧,你说我听。香兰翻了个身,背对了他,一会儿才说,我们超市可能要搬迁。孙天一说,做得好好的,干吗要搬迁?香兰说,生意不好呗!孙天一问搬到哪儿去?香兰说,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附近。孙天一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在家带儿子。香兰说,那你养得活我们?又说,小宇吵着要上兴趣班哩。孙天一说,那就上呗。香兰说,钱呢?孙天一问:多少钱?香兰说,四百。孙天一默了一会,说,我们这辈子吃了没读书的亏。可不能让儿子再走我们的老路。你看我们机关里,那些有了编制的,整天上班看不到人影儿,来了就在电脑上玩游戏。我真不知国家一个月出六七千养他们干吗?为了在奥运会上拿金牌?!香兰却说,你也别不知足了。你一个小小的初中生能有今天就知足吧,你还想怎么样?孙天一说……香兰说,这有好久都没来稿费了。你天天就在外面喝酒,也不说写点小文章。马上又要交房租了,加儿子上兴趣班的钱,得一千多哩。孙天一不耐烦道,你就知道让我写写写的,我又不是码字机器,心里没感觉哪里写得出来?香兰见孙天一烦躁了起来,便说,我这不也是为这个家操心么。转过身来,拿了孙天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摩挲起来。孙天一心里有事,只是象征性地摸了两下,抽出手转过身去,说,睡吧,我累了。就听香兰说,好!咱以后谁也别再碰谁。气呼呼地翻过身,背对着孙天一,把床打得咚咚响。孙天一喝了点酒,很快就迷糊了过去,也顾不上照顾一下香兰的情绪。一闭眼,却又做了那UFO的怪梦,在梦里又喊又叫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却见香兰仰躺着,眼里晶亮晶亮。孙天一过去搂了香兰,柔声说,怎么还没睡?觉得有点对不住香兰,轻轻地在香兰的脸上吻了起来,一直往下。香兰便如虫一样地扭动呻吟起来。孙天一一时热血沸腾,可是没有几下,就泄了。香兰咬了一下孙天一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孙天一苦苦一笑,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自己的老婆我还伺候不过来呢。香兰摸着他的头,爱怜地说,你也是太累了,得买点儿好吃的给你补补。抱了孙天一的头在脸上摩挲,那样子像一个母亲在温存她的孩子,孙天一益发觉得疚愧了。只是用手轻轻拍着香兰的背,待香兰睡了过去,便悄悄下了床,赤着身子,开了台灯,将灯罩压得低低的,摸了书来看。一连翻了几本,却一本也看不进去。抽到了前几日在旧书摊儿上淘到的那本《道德经》,又从头看起,看着书眉的批注,觉得有些似懂非懂。想要给烧损的地方补上相应的字,却又想不出合适的字来。知道这《道德经》是玄奥之极,非自己所能参透的。又胡乱翻了一页,念了下来:
天地之间,其犹●●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根。绵绵若存!用之………
读到此处,不禁呆得一呆。感觉有一种混混沌沌的东西流淌过皮肤。孙天一关了灯,屋里却并不黑暗,拿眼望了窗外,对面的楼宇一片宁静。天上挂着一轮月,清清冷冷,月光泻进了窗棂,洒向他裸露的躯体,觉得脊背有一阵蠕酥酥的痒,仿佛有无数根羽毛在往外长。孙天一叹了口气,想要是真能长了翅膀,便一翅儿飞到没有人烟的山林里,做一只自由飞翔的精灵,也不会有这许多的烦恼了。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过于的虚伪。看着窗外的繁华,扪心自问,自己又能舍得下这一切么?罢了罢了,轻轻地爬上了床,仍止不住胡思乱想,也没个头绪,一味儿地信马由缰。又想着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哩,可别再迟到了。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越是这样却越睡不着,开始数小绵羊,数到几百头,还是没有睡意,又将上颚顶了下颚,意守丹田,按气功书上说的行了小周天,大脑却是越发清醒了。去摸香兰,香兰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抱住了孙天一,孙天一随即把香兰压在身下,香兰在孙天一的下身摸了一把,冷声道,软耷耷的,你干吗呢?一把推开孙天一,搂着儿子又睡了。孙天一心里却极为不甘,不信自己才刚刚三十岁,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不行了?拿手将那玩意儿来回的拨弄,依旧没有反应,索性光身子进了洗手间拨弄了起来,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勃起的迹象。孙天一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没有了一丝气力。伸手扶了墙,晕眩了半晌,才倦倦地回了房。倒头睡下,不一刻便呼呼睡去,竟然一夜无梦。早晨香兰什么时候送儿子上的学他毫无察觉。香兰走时是将闹钟定到了八点的,闹钟响了半天,孙天一兀自躺在床上,瓷了好一阵。洗脸刷牙时,竟发觉一夜之间,胡子忽啦啦冒出了老长,眼圈发青。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竟有点老态了。
上班时,办公室的人照例是人手一份报纸消磨掉两个小时的。正翻着,沈三白叫了起来:他妈的!老子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孙天一懒懒地说,啥事?沈三白说,福利彩票哇!你看这一期福利彩票的头奖落在了南城,中彩的是一电脑公司的老板。孙天一也不平了起来,说,中奖的都是有钱人。我们这穷手摸奖、买彩票连一块儿香皂都没中过。沈三白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听说买彩票是有学问的,不能乱买,得好好研究研究。中午休息时,孙天一却去了一趟彩票销售点,买了十注彩票。心里暗自祷告,若中了头彩,一定不会独吞,拿十万捐希望工程。将彩票小心地放好,才回到杂志社,沈三白就问他大热天的跑哪儿去了?孙天一支吾着说,去了一趟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