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贤侄先前一心要振兴儒门,可有此事?”县丞皱眉,表情凝重。
“确有此事。”叶煌照实说,因为原主人毫不掩饰用心,新叶乡人尽皆
知,他也隐瞒不得。
县丞紧张激动了起来:“现今大周儒门早已式微,天下文心不是归于道,就是归于佛,人族能有今日安定也是多亏了道佛两宗庇护,贤侄要是一心修儒,前途误矣!”
叶煌从容不迫道:“叶某已知晓,那日得道高人指点迷津正为此,所以托家仆大壮到城里书斋买道佛经典,以备数日后的秋闱县试。”
“如此甚好。”
县丞捋须很是欣慰。他本人文心就是道家,也希望叶煌能归于道,至少也得是佛家,如果一心儒修,岂不是自毁长城,糟蹋天赋?因为儒修早已没落,无封圣希望,科举这关就过不去了。
“下官还有县里公务要处理,不打扰贤侄温书备考了,先且告辞。”
县丞起身告辞,临行前又嘱咐道:“贤侄生活上要是有困难,且也下官直说无妨。”
叶煌送行,关于韩二郎的事他准备考上童生后再处置,必须有文位在身,否则斗不过韩家。
县丞去后,茅屋外乡民交头接耳议论。
“县丞都亲自来拜访叶煌,看来这次叶煌童子试唾手可得啊。”
“那可未必,县试主考官是县令,虽然县令和县丞同气同声,但是科举乃是国之大事,没人敢舞弊的。该考上的还是能考上,考不上的还是考不上。”
“叶小子要是早开窍就好了,可惜这次县试了,好在正当青春年少,这次不中还有下次。”
这几日叶煌专心攻读备考,倒也无事,如今他在新叶乡甚至柔江县可是名声在外,没人敢找他麻烦,反而是他叔父叶士立以及周东、周完烈担心他找他们麻烦。
六日后凌晨小钗早早的就叫叶煌起来了。
一辆牛车已经停在屋外,而叶煌需带的文契、文引、文宝、水杯、干粮等物品,小钗也都备齐放在书箧,等叶煌洗漱完毕,她也反复检查了两遍放在牛车上。
“好了,我要出发了。”如今叶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毕竟已经考过好几回了,心态平静轻松。
“哥,加油,小钗相信哥一定可以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是了。”
小钗期盼道。
“恩,等我好消息。”
叶煌辞别小钗坐上牛车,赶往柔江县县城,踏上科选之路的第一步。
不到半个时辰,叶煌就到了城里,下了牛车就赶往县文院。
天还没亮,县文院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左右立着两排甲兵,门外排着黑压压的长龙,都是应考的考生,看不见前端的尽头,可见人数之多。
叶煌也排在长龙后面,打量着队伍,发现人群中有光头的和尚还有身穿道服的道者。
地球上的大唐子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僧道,娼伶,奴仆,乞丐等人更是不入流,有资格参加科举的只有士农两个阶层的人。
圣文大陆大周虽然国情类似大唐,不过道佛两宗势力庞大,僧和道也归到士这一阶层,具有崇高的地位,同样有科举资格,能执政为官。
只不过绝大部分的和尚、道士哪怕考取了功名也会到佛寺、道观或者进文院,当官的大多只是在家居士,不过必须信道或信佛,也就是说文心必须归于道或佛,才能得到道佛两宗的支持。
“身分文契,文引!”轮到叶煌时,一名甲兵冷冷的说道。
叶煌把已拿在手上的文契、文引交给甲兵。
这文契是身分的证明,上面画了头像还用文字进行描述,如高矮胖瘦,面白无须,有痣之类,而文引还需写明三代以内姓名、有无文位、有无官位、存殁情况,还必须得到县官的核实盖印后方能生效,如此一来避免来历不明的人混入考场尤其是妖蛮子弟。
叶煌是过来人,顺利的进入文院内广场等候,接着就要等考生到齐以及三位主考官到齐,在此期间考生可以温习经典,也可以互相交流。
“叶煌!”
“叶兄弟你在这啊。”
叶煌听到有人叫唤,闻声望去,只见昔日同窗孙山,刘累还向他打招呼,旁边还跟着一个不相识的人。
孙山和叶煌一样多次落榜,而刘累母亲去世刚守完三年之丧,缺席三年县试。
“这位就是叶先生啊?!”剩下那人年纪比叶煌还小两三岁,看见叶煌很是敬佩。
孙山介绍道:“叶煌,这是我同乡,他父亲和我父亲是世交,所以让他与我同行,叫徐华东,听说你作出兴府诗,可是很崇拜你,得知我和你是同窗,老是嚷着要我给他引见引见。”
徐华东兴奋道:“今日得见叶先生,哪怕今次县试落榜,此行亦无憾。”
“切,还叶先生?真是大言不惭,三次落榜,连童生都没考上,可见没什么了不起。”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和谐之音,来人正是与叶煌有过节的周东。
仇人相见分外眼睁,不过在县文院,没人敢胡来,叶煌按耐住怒火。他还注意周东旁边还有一个童子,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穿着绫罗绸缎、华衣美服,显然出身不凡。
孙山见周东讥讽好友,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没考上?”
周东表情立马僵住:“哼,我去年考前患病一场,发挥失常,今年定能考取童生!”
刘累也帮叶煌忙,仗义执言笑道:“有个落榜生以为傍上了本县新晋神童,沾沾才气就能咸鱼翻身,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周东旁边那人正是柔江县韩家子弟韩三郎韩进之,是韩二郎韩越之的胞弟,,年方十一,素有神童的美誉。
“你……”周东恼羞成怒,大感不快。
“周东,何必跟他们较真呢,终究是一群落榜生,逞口舌之利罢了。”韩三郎韩进之打开折扇,神情自得。那折扇上写着四字“柔江神童”,落款则是本县县令的印章。
“刘累,你说什么神童?我怎么不知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吗?我只听说我们县有人作出‘兴府’诗来,县丞还特地去拜访。”
孙山故意装傻。他这话正中神童韩进之软肋,养尊处优的他心高气傲,三岁能背《诗》,五岁熟读《南华真经》,六岁默写《道德经》,八岁作出‘荣乡’诗,神童之名不胫而走,一时间风头无双,没想到近日却出了“兴府”诗,引得县丞专门拜访,一下子盖过他风头,自然让他很不爽。
韩进之冷笑道:“诗赋不过是小道,不通道佛经义,即使作出再好的诗也休想考中童生。”
“小道?好大的口气呀,看不起诗赋?有本事你也作一首‘兴府’诗出来啊。”孙山生平最看不起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人了。
“你……”神童韩进之被说得哑口无言,愤然甩袖道:“这次童子试,我定能拔得头筹!有本事,你也拔个头筹啊。”说完愤然离去。
县童子试放榜时,录取前二十名为童生,名字写在竹签上,放在名为“筹”的竹筒里,第一名放在头筹里,其余十九名则放在另一个竹筒里,所以拔得头筹就是夺取第一名之意。
“神童韩三郎韩进之?”叶煌问道。
孙山叹气道:“是啊,刚刚虽然逞得一时口快,不过这韩进之有神童称誉,去年没参加县试,为的就是今年准备更加充分,要拔得头筹,虽然很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此次县试头筹非他莫属了。”
刘累也摇头叹息:“更重要的是他出身柔江望族韩氏,且不说是中州七大名门韩氏旁支,单论柔江韩氏这一支也是不可小觑,童生秀才不可胜数,更是出了一名举人。”
叶煌劝说道:“管他那么多作甚?头筹是童生,老幺也是童生,考中就好了。”
虽然这次县试考生有两千多人,只取二十名,叶煌只要这二十名之一就行了,那就有了文位,不再是白丁。
“请考生肃静,县令,县文院院主,府书院学正三位主考官已到。”一名衙役喊道。
全场顿时肃静下来,接着由县令焚香拜圣,宣读考试注意事项。
“接下来由文吏喊名,喊到名的考生上前拿取考牌,进入考场。”
叶煌将书箧寄存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就到他了,拿着文契、文引到文吏跟前,取了考牌,在两个负责搜查有无夹带小抄的“搜子”衙役搜查后进入考场,找到自己的考房。
考房内有一张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马桶,旁边则是一张简易床,纸墨笔砚,枕席衾被,一应俱全,考生无须自带。
县试共有三场,供应两餐及住宿,第二天中午才收卷,无特殊情况不得离开考房,否则视为早退,不得再入。
考场入口处设一张香案,上放一个硕大醒目的镇才铜铃,考生经过,如果铜铃响,说明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多半是藏有才气的文宝,而叶煌佩戴的君子珠玉顺利通过,说明并无才气,类似普通的护身符、佩玉允许带入。
叶煌在考房静候片刻,就有人取来考卷,整整有三大卷。
“难怪要考三场,整整一天半,考题这么多。”
叶煌拆开考卷,大略查看了下,发现第一卷是贴经,第二卷是墨义,第三卷是诗赋。
贴经是把考材中的经典取出一小段,遮住前头补后文,遮住后头补前文,类似填空题。
墨义更难点,抽出一句或一段,然后补全后面,往往是长篇大论,要求一字不差以及考察书法优劣。
第三卷诗赋本是科举重点,不过因为文曲星晦暗,大周士人无人作出‘兴府’诗,已经沦为旁枝末节了,而且只能作诗或赋,这时“词”还没诞生于世。
“压力山大啊,尤其是墨义,默写一大段一大篇。”叶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六日虽然废寝忘食的背诵,然而终究太过匆促,除非有进士的‘过目不忘’能力才能十拿九稳,自己连举人的‘一目十行’能力都没,只能尽力而为了。
叶煌暗叹:县童子试不容有失!好在录取前二十名,虽然考生有近两千也必须杀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