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钗看出来者是谁后,表情也僵住了,如罩冰霜,默然不语。
叶煌皱眉思索记忆,记起这中年妇女是闻名县里的媒婆,似乎哪见过。
最惊讶的要数这媒人佘大娘了,看到叶煌,目瞪口呆,心里郁闷不已。
刚刚还看到周东父亲周完烈垂头丧气从叶煌茅屋出来,以为是叶煌死了,没
想到叶煌竟然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无恙,看来传闻有误,不是说叶煌气绝身亡了吗?
叶煌笑道:“佘大娘,叶某还好好的,你这不是咒我死吗?”
佘大娘尴尬的赔礼,心里在琢磨着。她此行是为了给小钗说媒来着。原本以为叶煌已经被周东等十一孩童打死,叶煌家贫连丧葬礼都办不了,父母双亡,无人做主,所以想借此让小钗嫁与柔江县望族韩二郎。
如此一来,叶煌身后事能妥善,二来小钗能寻个好人家,不用再受贫寒之苦。甚至还可以允诺让韩二郎帮小钗做主,追究周东等人过责,以慰叶煌泉下之灵。
当初佘大娘应韩二郎之托,向小钗提过她年已及笄,韩二郎一表人才,文采**,未及弱冠就有秀才文位,韩家又是当地望族云云,小钗丝毫不为所动,所以佘大娘想借此良机再次游说,没想到叶煌竟然没死?
“小郎君洪福齐天,那些无知孩童真是胡来。”佘大娘很快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了主意。
小钗虽然是叶煌养媳,但是佘大娘知道叶煌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对青梅竹马的小钗并无男女情意,而且一心读圣贤书,无心家业。只要利用这一点,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足以说服叶煌同意小钗和韩二郎的婚事。
叶煌目光如炬,心思澄清,这时已经猜到佘大娘来意,开门见山问道:“佘大娘,此行所为何来呢?”
佘大娘又是一惊,看着叶煌,只觉和以前给他的感觉大不一样,整理了下心绪,笑道:“为喜事而来。”
“哦,何喜之有?”叶煌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所猜无误了。
佘大娘看了眼小钗,满脸堆笑:“小娘子如今十有五年,已是及笄之年,长得是出水芙蓉一般,柔江县望族韩家二郎素闻小娘子美名,想和小娘子姻亲!这是那韩家二郎之幸,也是小娘子之福啊!韩二郎未及弱冠就夺得秀才文位,今年及冠,和小娘子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
叶煌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很是不爽,不过被他按压了下去。这韩家二郎又是谁,来抢他养媳,岂有此理!
搜索了下原主人叶煌的记忆,发现叶煌一直对小钗视为妹妹,担心她跟着自己受苦,所以确实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过现在的叶煌知道了小钗对自己的情意,自然不可能拱手相让,这可是父母给自己准备的童养媳啊。
“可是小钗是叶某的童养媳啊。”叶煌淡淡的说道。
这话却在佘大娘和小钗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佘大娘被这话震住,她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柔江县养媳风盛,尤其是新叶乡,几乎村村如此,虽然绝大多数养媳最后都是嫁给了“哥哥”或“弟弟”,但是也有仅存兄妹或姐弟之情,原本自己探过口风,叶煌已经明确表示愿意给小钗找个好人家,现在是要变卦吗?
如果叶煌不肯取消和小钗的养媳关系,那么就算韩家势力都大,韩二郎有秀才文位也是会很棘手的。
小钗心里小鹿乱撞,脸颊飞红,害羞的低下头,心里又惊又喜,叶郎这是要把她视作媳妇了?
“小郎君,借一步说话。”佘大娘眼神示意叶煌。
小钗知道佘大娘是想和哥哥单独交谈,担心叶煌出去外面会着凉,说道:“哥,我先出去下。”
“小郎君啊,前些日子问过,你说儒门不兴,何以家为?一心盼着进士及第,不以娶亲为念。对小钗又只有兄妹之义,没有儿女之情,担心误了她青春,所以想早日给她找个好人家,怎么今儿个变卦了?”
佘大娘面露愠色,原以为叶煌这书生言必信,责怪他出尔反尔。
叶煌正色道:“佘大娘,这三天叶某昏迷将死之际,小钗一直伺候左右,照顾有加。叶某忽然开了窍,这些年一直是小钗照顾我起居,哪怕我屡次落第,贫寒交迫,她一直不离不弃,我怎能负她?”
这穷书生真开窍了?佘大娘感到不可思议。
“小郎君你不愿负她,要对她好,那你更要为她着想啊。韩二郎年未弱冠就是秀才,又是本县望族出身,而且还是帝都名门旁系,不是我说你,你三次童子试都落第”
佘大娘环视茅屋,鄙夷冷笑道:“看看你住的这陋屋,风大点屋顶茅草就被刮跑了,下大雨屋里就漏雨了,家徒四壁,你就忍心小钗跟着你受苦?君子有成人之美,日后你要是能考上童生,大娘再给你说一桩媒,保准门当户对!”
叶煌沉默不语,来回踱步。窗外秋风呼啸,让他不免担心小钗会受冻,而长久以来住在这茅屋,确实委屈了小钗。
“小钗,县童子试转眼即至,我这次定能考上童生!今后再也不让你受饥寒之苦,让你衣食无忧,住上高门大院!”叶煌握紧双拳,心里下了决心。
“小郎君,你这是同意了?”佘大娘问道。
“大娘,你说这是陋屋?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叶煌催动体内一缕文气,义正言辞道:“孔子云,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叶煌引用了颜回安贫乐道的典故还有《论语》的经典语句,又使用了文气,顿时佘大娘被他的气势震住。
之前周完烈有童生文位都被叶煌震散文气,更何况是没文位的媒人。
佘大娘知道这是《论语》的句子,想嘲讽叶煌凭什么自称君子,可是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只觉得面对叶煌有一种无力感,就像溺水的人。
“茅屋确实简陋,但是我和小钗只是暂住,过几天的童子试叶某一定会考上!”叶煌说道。
大周以科举取士,童生是一道分水岭,只要考上童生,不仅能得到文院才气圣浴,获得天地之力,而且也会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住房条件以及每月月钱保障基本生活。
佘大娘自然知道考上童生将会给人带来巨大改变,可是前提是你得能考上,而叶煌自父母双亡后守三年丧起年年参加科举,年年落第,就连最简单的县童子试都没考上,更别提后面府试,州试了。
叶煌知道佘大娘不信,但是他会用实际行动来打脸的。
“那就祝小郎君今次县试高中吧。”佘大娘冷笑着走出茅屋,心想看来不得不劳烦叶煌的叔父叶士立了。
“小钗,你在外面没冻着吧。”媒婆佘大娘走后,叶煌看到小钗进门后关关
切问道。
“没事。”小钗摇摇头,心里却在想刚刚哥哥和佘大娘聊天内容,看佘大娘气败而走,显然哥哥没点头。
“我看看。”叶煌看小钗身子瑟瑟发抖,抓过她的双手,触手冰凉,而且发红。
“这……”小钗心慌不知所措,叶煌给她揉手哈气,男女授受不亲,想抽回手,可是对方却抓得挺牢的。
叶煌并不在意,没那么拘束,而且小钗是自己的养媳,并无不妥。
“这天确实有点冷。”
叶煌环顾茅屋,床没暖炕,棉薄衾破,要是刮秋风下秋雨,那更冷了。
窗外的秋风是越来越紧了。
“小钗,要是等我考中童生,我们就不用再住这破茅屋了,我让你住大房子,冬暖夏凉。”叶煌语气坚定的说道。
小钗眼神明亮起来又黯淡了下去,哥哥有这上进心自然是极好的事,为她着想也让她感到温暖高兴,可是县童子试转眼又要到了,哥哥能考中吗?
难!
其实倒也不是童子试有多难,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叶煌有多笨。童子试只考帖经和诗赋两项,每年一次,每次取前二十名,只要熟读经义和前人诗赋就行。
问题出在叶煌自认是儒家门生,不认可道家和佛家理念,所以只背《论语》《诗》《书》《礼》《易》《春秋》等儒家经典,对道佛两家经典很鄙弃,可是如今儒门已经式微,文庙衰败,大周以道教为国教,佛门也是大兴,道佛之术大行其道,道观佛寺遍地开花。
大周天子以科举取士,考的内容多是道佛经典,叶煌却很排斥,所以说能考中才怪。
想振兴儒家,任重道远啊。连童生都考不上,没有文位,没有力量,谈何振兴?
穿越而来的叶煌倒是觉得道家和佛家并非一无是处,相反他曾经详细了解过儒道佛三家理念和经典,更倾向于三教合一,取长补短,兴利除弊。
童子试,志在必得,将是他振兴儒家的第一步。考上童生,就有了文位,将在文院获得才气圣浴,将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咚咚咚。”茅屋门门想起敲门声。
又有谁来?叶煌和小钗目光都看向木门。
“侄儿,我是你叔父!”声音雄浑清亮,透着威严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