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煌在新叶乡或者说柔江县其实还有个亲人,就是他的叔父,不过却是靠不上。
叶煌叔父,就住在不远处,住所和叶煌家形成强烈对比,一个是茅屋破房,另一个却是高门大院。
叔父叶士立是秀才出身,又善于经营,可是并不接济侄子叶煌。自叶煌父母去世后就对他们兄妹俩没好脸色看了,甚至还趁机谋夺了父亲留下的家产和田产。
叶煌屡受欺压,有冤无处诉,本想着考上童生,有了文位在身,就能据理力争了,无奈连续三次落第。
叶士立甚至对外放言,他这侄儿要是能考上童生,母猪都能上树。
叶煌皱了皱眉,对这叔父叶士立并无多大好感。
“叔父,请进屋。”叶煌平静的说道。
嘎吱一声,叶煌叔父叶士立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叶煌,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往桌上一放。
“听闻侄儿昏迷不醒,叔父很是担心,你父亲生前将你托付给我,哎”叶士立长叹了一口气:“好在侄儿无碍,叔父特地带点温酒和熟食过来,眼下天气转凉,过几日又是县童子试,正好补补身子。”
“多谢叔父一番好意,侄儿铭感五内。”叶煌恭敬的说道,心想以叔父为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这么殷勤,只怕没安好意。
果然叶士立也不跟他虚与委蛇,目光往小钗一瞥,开门见山说道:“小钗,当初你父收养时不过襁褓之中,如今乌飞兔走,已亭亭玉立,今年已是及笄,可惜你们俩父母双亡无人做主。”
叶煌和小钗相视一眼,心照不宣,难怪叔父登门造访,目的原来和媒婆佘大娘一样。
“你父将你们兄妹俩托付给为叔,小钗虽然是收养,不过兄长视若己出,所以为叔不能辜负兄长遗愿,要给小钗找个好人家。”
叶煌冷笑,这恶叔父不愧是秀才,有一套,先是提“父母双亡无人做主”,然后说“兄妹俩”,不提小钗的养媳身份,摆出叔父身份要擅自主张将小钗嫁人了,而嫁人对象不言而喻,至于遗愿云云,鬼知道真假。
“小钗的终身大事不劳叔父费心了,父亲生前就将小钗定为侄儿养媳了!”叶煌昂首挺胸的说道。
“什么?”叶士立脸色立变,一脸阴郁。
小钗听了,却是心里窃喜,吃了蜂蜜似得美滋滋。
“小钗已及笄,不过侄儿还未及弱冠,可先定亲,等侄儿及冠,进士及第后就正式娶小钗过门。”叶煌继续说道。
“哈哈,侄儿莫要说笑。”叶士立不怒反笑:“前些日子为叔还问过你,你说儒门不兴,何以家为?又说对小钗没女儿私情,只以兄妹相待,怎么现如今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
叶士立再也忍耐不住,勃然大怒,额头青筋**,丹田催动一缕文气,声若洪钟:“你口口声声要振兴儒门,可是君子言必信,行必果,你怎可言而无信?背信弃义!”
糟糕,叶煌感觉叔父的话简直就像山一样压着自己让他喘不过气,显然对方动用了文气这一天地之力。而且还给他扣大帽子。
他知道自己信奉儒学,所以用儒家经典来压自己,自己如果不能化解,那么文心就会受损,科举或者修为之路都会受阻了。
“叔父!”小钗看到叶士立变色发怒,而且动用了文气之力,叶煌动弹不得,脸色难看,额头直冒冷汗,想替叶煌向叶士立求情。
怎么办?叶煌脑子思绪飞转,开始思索,很快他的表情轻松了下来。
“叔父,您错了!言必信,行必果虽然出自《论语》学而篇子贡和孔子的问答,但并不是孔圣主张的,其实今人对这话断章取义,误解了!
“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硁硁然是指浅薄固执,也就是说言必信,行必果这种做法偏激了,不仅不是君子,反而是小人。当然这里的小人并不是指坏人,而是指境界不高的人。
叶煌的话出自《论语》,还原本来面目,无可辩驳,就算叶士立文位和修为达到秀才,也没办法罔顾这一点,心里动摇了起来,难道自己搞错了?
“做人当然要言有信,行有果,但是却不必必信,必果,因为这样太过偏激,不符中庸之道。”
叶煌解读了论语中的一句,体内生起一缕文气,对抗叶士立的文气威压,面色从容的说道:“侄儿当初所说出自真心,现在所说亦是如此,只不过时过境迁,想法亦有所改变,但是并不违背仁义和天地良心。”
叶士立的文气威压彻底被击败,吃惊的看着叶煌,这还是从前那个书痴侄儿吗?竟然有如此觉悟。如果不是死抱着儒门不放,文心转归道门和佛门,科举早就考上童生了吧。
“侄儿当初说的是愿意给小钗找个好人家,并没明言小钗嫁给谁,时至今日侄儿才发现我才是那个要给小钗找的‘好人家’,我会给小钗幸福和安乐,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就凭你?为叔要说的那门亲事对方可是柔江县望族韩家韩二郎,不及弱冠就取得秀才文位,**倜傥,才华横溢,而韩家更是家大业大,人才济济,童生秀才不胜枚举,近年更是出了一名举人!”
叶士立冷笑:“而你呢,就连童生都不第,不然何至于住在这破茅屋中!人贵有自知之明,只要小钗嫁与韩二郎,我们柔江叶氏和韩家结成姻亲,你也能沾光,韩家稍提携下,你也能考上童生!”
举人!叶煌知道在圣文大陆这样的以才气为天地之力的世界,文位太重要了,举人意味着什么也是不言而喻。只要考上童生,命运就能有巨大的转变,更不用说秀才和举人,进士了。
在柔江县这样文气衰薄的地方,举人足以光宗耀祖了,也难怪叔父这么激动,看来很想攀上韩家,所以才这么费心要促成这门亲事。
“七日后就是县童子试,无须外人提携,侄儿一人之力定能考上童生!”叶煌目光坚毅,话语掷地有声。
“哈哈。”叶士立仰天狂笑,他压根不相信叶煌能考上,要考上的话早考上,何至于连续三次落榜?
“侄儿真是有志气啊!看来为叔施舍的每月月钱也能省下了!哪天想通了再来找我吧。”叶士立表情阴鸷,说完拂袖而去,很是决绝,仿佛在说,七日后的童子试如若再考不上,看你怎么办。
叶煌苦笑,这叔父说话真难听啊。为了逼迫小钗嫁给柔江县望族韩二少,软硬兼施,甚至不惜和他交恶,真是厚颜无耻。
小钗柳眉上扬,气嘟嘟的说道:“叔父太过分!我们父母过世留下的百亩良田全部交由叔父打理,光是收佃农租金就不知有多少了,每月给我们月钱不是应该的吗?竟然说是施舍!”
叶士立确实过分,可是以前的叶煌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事生产不劳作,每月有月钱维持起居饮食就足矣,没有计较,只盼着早日能考上童生。
现在月钱被断掉,生计将会更加困苦。
叶煌感叹,还好自己还魂了,不然活活被打死,别说功名了,小钗更是无人可依,叔父必将强迫她嫁给韩二郎。小钗不从,只怕也只有自尽这条路了。
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叔父还有秀才这个文位,自己一介白丁又能奈何呢?
七日后的县童子试,我一定要考上!叶煌暗暗说道。
还有七日!原本的叶煌对儒家经典十三经都烂熟于胸,差的只剩道家和佛家的经典了,诸如《道德经》《金刚经》等。
现如今道教是国教,佛教也是大兴,这些也是必考科目,想考中必须放下成见,熟读经义,好在县试并不会考太偏太难的,博闻强记足以。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要捋顺。
十一孩童,带头的周东,还有周东父亲童生周完烈,媒婆佘大娘,秀才韩二郎,自己叔父叶士立,叶煌脑子忽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一切也许并不简单。
那些孩童打死自己只是巧合吗?幕后有人在操控?难道有,那对方身份也是呼之欲出。
“哥,你怎么了?”小钗看到叶煌眼神有些出神。
“没什么。”叶煌摇头,拉回思绪。
小钗以为叶煌担心叔父断月钱的事,安慰道:“过七日就是县试,哥,只要你能考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几天你安心温习就是了,勿要多虑。纵使叔父真的狠心不给月钱,小钗和大壮哥也会想办法的。大壮哥已经在酒楼当伙计,小钗也在做些针线活换些零花。”
大壮?经小钗这么一提,叶煌才想到原来他还有个仆人,叫沈大壮,大他两岁,是他父亲的忠仆沈老丈的儿子,一个憨厚质朴少年。
不多时,沈大壮从酒楼告假回来探望叶煌。
“少主,您没事吧。这伤……那些孩子真是可恶!少主说说,都有谁,别让大壮我撞见了,非得好好揍他们一顿不可!”沈大壮看到叶煌醒过来,很是高兴,同时又气愤那些胡来的孩童们。
叶煌一看这沈大壮就挺喜欢的,是个心直口快,心地善良的少年。
“大壮,现在我没事了,这伤不要紧,只要我考上童生,接受县文院‘才气圣浴’就会还原了。”
叶煌身上还有脑袋的瘀伤是其次,关键是颅脑的损伤。
沈大壮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考上童生?少主连续考了三次,落榜了三次,他并不抱希望。原本他一直跟在叶煌身边,后来发现这样难以维持生计,不得不找了个活干,赚点钱,这样不用看叶煌叔父那一族脸色。
“大壮,我能不能麻烦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