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没事吧。”看到哥哥有满含深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小钗眼神别开,不敢直视,脸儿飞红,心里却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记忆中哥哥从未用这样的眼神凝视过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哥哥昏迷醒来,反而开窍了吗?
小钗又惊又喜,年已及笄,她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将来,如果哥哥无意,无父母做主,多半只能嫁为他人妇了,可是这又不是她所愿。
“没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煌收回目光,讪讪说道:“妹,你这汤真补,哥哥精神了许多。”
“哥,你没事最好。”小钗关切的问:“是谁把哥哥你打成这样的?太过狠毒了!”
叶煌整理思绪,发现原主人叶煌是被同乡和邻乡的十一个孩童围殴致死的。
这十一个孩童最大的不过十三岁,最小的不过八岁。
根据大周律法,未满十四岁,不承担任何刑责,只是勒令父母管教,道歉,赔偿。
叶煌不禁想到他那个世界的未成年保护法,也就是说他被打死基本上等于白死了。
这些孩童怎么会出手这么重?
原来带头的是同乡一个叫周东的孩童,今年十三岁,不学无术,生性顽劣,叶煌多次劝说让他勤学,勿要玩物丧志,对方不听反而讥笑叶煌多次参加童子试落第,多学无益。
还有一次叶煌见到周东抓了一只青蛙,用竹签钉住四肢,然后用针扎它取乐。叶煌救走了受难的青蛙,用圣人之言训斥他不仁,言辞激烈,因此周东深以为恨,所以纠集其他孩童围殴叶煌。
无奈叶煌体质虚弱,被击倒昏迷,一命呜呼,地球的叶煌就此借尸还魂。
叶煌掏出怀中玉佩,发现和先前已不大一样,先前是一块玉,而此刻却像一颗珠,隐隐的可以看到其中有一颗泪珠。
“记得这家传之宝是块玉,怎么反而像珍珠了?”
叶煌疑惑道,看到隐约的“泪痕”想到前阵子路过新叶乡集肆,遇到一个鱼贩子有一条红鲤鱼拼命挣扎要跃出鱼篓。
这条红鲤和别的鱼大不同,叶煌看到它向他眨眼,仿佛向他求救,楚楚可怜。
君子远庖厨,有恻隐之心,叶煌当即掏出全部家当买下了这条红鲤,送到了柔江入海口放生。
临别时,红鲤一去三回头,最后更是流了一滴泪滴在叶煌的佩玉,这泪和玉融为一体,久久不化。
为这事,叶煌被乡里人讥笑很久,很多人嘲笑他家徒四壁,贫困不堪,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买鱼放生,真是书呆子。
难道是这玉的缘故?自己才死里逃生,醒转了过来?
叶煌觉得那红鲤似通人性,有灵性,只怕不简单。
小钗也察觉到叶煌佩玉和平时不大一样,不过并没多问,叶煌人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叶煌起床,发现身穿青衫薄衣,有点凉飕飕的,时值八月秋季,窗外秋风萧瑟,冷风大作。
家里是一贫如洗,没什么贵重物品,就连衣裳棉被也是极为单薄。
“哥,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话就继续待在床上吧。”看到叶煌身体抖索,小钗握住叶煌冰凉的手,给他哈气,揉手。
“没事,我运动运动就好。”叶煌活动筋骨。
小钗柔夷素手,温润如玉,叶煌不禁心旌摇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叶煌在屋里走动,心有不忍,不忍小钗跟着自己受苦。
这时叶煌发现门外有人来回踱步,探头探脑。
“足下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叶煌想起来人就是带头围殴自己的周东父亲童生周完烈。
周完烈昂头挺胸跨进茅屋,大有一种屈尊降贵的气势,脸上也是一脸不屑,似乎踏进这茅屋让他有**份了。
叶煌心思如电,盘算下就猜到对方所为何来了。自己被十一孩童围殴,昏迷后孩童一哄而散,家长们不免担心,所以前来查探是死是活,有无大碍。
那么必然有人知道自己昏迷不醒三天三夜,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了了,担心出事。
要是打死了人,按大周律法,不满十四岁,免于刑责,但是不代表就没事了。相反后果可能很严重,重则影响当事人的文心,导致科举落第,影响一生前途。
“叶小子看来你并无大碍啊。”
周完烈看到叶煌似乎挺精神的,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得知叶煌被他孩子带头殴打到昏迷不醒,担心小儿周东文心受制,所以多次前来查探,听到小钗啼哭时还以为叶煌魂归地府了,后来又听见动静,心里疑惑了起来。
周完烈是童生,叶煌没有考取功名,没有文位在身,又年少,称一句“叶小子”倒也无错,只是那语气让叶煌很不舒服。
叶煌冷笑,并无大碍?说得真是云淡风轻,自己其实可真是被打死了,只不过死而复活,至少也是鬼门关走一回了,可是对方却不当回事,神态倨傲无礼。
小钗听了柳眉竖起,也很生气,哥哥可是被打得昏迷三天,自己担惊受怕,可是对方却没有一丝认错悔改的意思。
“周童生此言差矣!”叶煌不卑不亢义正言辞:“令郎带头,纠集十一孩童围殴在下,以致昏迷三天,差点魂飞魄散,怎能说并无大碍?”
周完烈原本做好最坏打算,叶煌被打死,那么他将赔偿丧葬费,消弭这件事影响,否则乡里邻里群情激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将会影响他孩子的文心,影响这次的童子试。
现在叶煌没死,必须镇服他,让他不再追究此事。
周完烈自信自己乃是童生,叶煌不过是三次童子试落第的白丁,慑服他易如反掌。
“叶小子,你今年已十又五岁,那些孩童大者不过十三,小者八岁,不过是孩童间嬉戏玩闹,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周完烈强调年龄,暗含大周律法的明文规定,未满十四岁,哪怕是打人致死,放火,**妇女也是免于刑责,而且暗讽叶煌十五岁却被十三岁,八岁的孩童殴打,实在是太弱了。
“只是嬉戏玩闹无可厚非,可是那是嬉戏玩闹吗?”
叶煌对童生周完烈越加不齿,为了给自己儿子开脱罪责,简直是信口雌黄,不分黑白。回想起来,当初殴打自己的孩童有跟风的,也有下黑手的,用心险恶,尤其是为首的周东更是挟带私怨报复,下手极重,痛击他头颅。
“叶小子,你枉读圣贤书!你信奉儒家,可知中庸之道,可知忠恕之义!”
周完烈原以为叶煌不过是腐儒一枚,没想到竟然油盐不进,吃惊之余不得不用自己的文位施压了,体内文气运转,说出来的话语多了分气势和威严。
叶煌对周完烈的意图一目了然,他其义重点不在这忠,而是在这恕。
恕,宽恕,也就是说让叶煌宽恕周东等人过错,念其年幼,不要讲究。
儒家的中庸之道,忠恕之义,叶煌熟读经典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哦,恕?敢问周童生您又当作何解?”
周完烈面不改色,正气凛然:“以德报怨耳!”
面对周童生文位的威压,叶煌气势丝毫不弱于他,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圣人之言,有何可笑?”
周完烈怒目而视,这话可是出自圣人之口,敢出言讥笑那是大不敬!
“孔子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叶煌此话一出,体内也是涌现出一缕文气。圣文大陆是个以才气为天地之力的世界,这话是儒家经典,圣人之言,所以具备文气。
以德报怨出自道圣老子的《道德经》,劝告世人以德报怨,莫要怨怨相报,可是儒圣孔子并不认可这样的做法,认为用德来报答怨,那么你又用什么来报答德呢?我们应该以正直来报答怨,用恩德来报答恩德。
周完烈面露苦色,表情痛苦,因为他体内文气在叶煌这一反击之下,心神不守,文气溃散!
考取童生之后就能进入养气阶段,孟子云吾善养浩然之气指的就是这个。养气一定阶段之后就可以聚气,气分清浊,浊气类似固态化,慢慢沉淀,筑基成“器”,那就是秀才境了。
周完烈原本已经是养气后期,假以时日就能进入聚气,可是现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文气竟然被震散了,也就是说他白费了。
“这怎么可能?”周完烈感到很惊恐和难以置信,自己可是考取童子试的童生,而且这么多年养气凝气,离聚气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了,竟然被一个没有文位在身的白衣儒生震得文气溃散。
叶煌不是迂腐的儒生吗?怎么变了个样?
小钗原本担心叶煌说不过周童生,时刻准备帮忙,没想到叶煌的表现让她大感意外。似乎和以前的哥哥截然不同了,开窍了?
不甘就此落败的周完烈忽然想到以直报怨,那就是用正直,准备绝地反击!
“以直报怨!那就是用正直,公正!不加私怨。”
周完烈那方口大脸再次流露出威严:“据《大周律法》凡大周子民,年未满十四者,纵使犯下杀人,放火,**妇女等重罪,亦免于刑责!叶小子,既然你要以直报怨,敢问你服不服!”
小钗听了气得直跺脚,这条律法她也听邻里一书生说过,知道并无作伪,只是刑法太松弛了吧?
叶煌早有准备,凛然而立,字正腔圆地道:“服,虽然无罪,然而无过乎?”
无罪但是有过!叶煌的话简直如金科玉律般做了判定,让周完烈哑口无言。
大周德法并行,像周东这种情况虽然不会判刑,但是县文院要是得知此事,主簿大笔一挥就能直接钩去他的名字,童子试考得再好也别想考上。
“这……”周完烈心慌了起来,心里打鼓,茫然不知所措。
“养不教,父之过!”
叶煌这一铿锵有力的话语一出,周童生残存的文气再次被震散,脸颊火辣辣的疼,顿时胸闷气堵,眼前一黑,差点就栽倒地上。
周童生没听过这话,不过语句浅显易懂,蕴含真知,而且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自从考中童生后,他更是信心百倍,年年参加府试,州试,结果屡屡落第,只要考上州试就能成为秀才了,可惜每次都功亏一篑,所以至今都只是童生,科举无望后只能步入仕途,在县里谋了个差事,一心钻营宦场,所以和妻儿聚少离多,周东由妻子赡养,自己更是没有教导他。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周童生知道他败了,彻底的败了,只能狼狈离去。
呼,看着有文位的周完烈被一介白衣的自己击败,叶煌大呼快意,同时也感受到了体内丹田形成一道文气,显然跟刚刚那句《养不教,父之过》有关。
养不教,父之过出自《三字经》,是古代著名的启蒙教育的教材,作者是谁不可考,但是可以确定是宋朝才成书的,而且是南宋晚期,圣文大陆的大周类似地球的大唐,这时候还没有《三字经》。
自己在这世界等于把它创造了出来,与天地之力感应,所以体内产生文气了。
叶煌知道文气在这圣文大陆的重要性,不禁兴奋无比,看来以前看的、背的那些唐诗宋词都有用武之地了啊!
“小娘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周完烈刚走没多久,一名中年妇女走进叶煌家茅屋,脸上露出无奈悲伤的表情,看到屋里的叶煌和小钗,立马就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