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康复,罗正平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正天公司的各项业务完全由柏筱打理。半年前,华流洪坩、隆垤水电站原职工围堵厂区之事在她努力下终于得到化解。所有买断工龄的职工都回来了。在华流正天水电公司下面组建了华流电力检修公司,回来的职工都安置在该公司里。初衷是想让这些职工做些水电检修业务,由于市场原因,后又扩大了业务范围。主因是其中有位叫魏保业的在珠海一家建筑公司干过副经理,他建议公司增加工程承包业务。柏筱和罗正平一商量,完全采纳他的建议,把公司改为华流电力工程建设公司,业务范围扩大到土建工程项目建设和施工。魏保业被聘为工程建设公司总经理。柏筱问魏保业,在珠海干得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魏保业说是冲着正天公司来的。他早就关注过罗正平,觉得罗正平比别的老板通人性、恤人心,再加上对洪坩水电厂有感情。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他的根还在华流,老婆孩子、双方父母都不愿意他奋斗他乡。尤其是老婆,一想念他时就在电话里唠叨半天,哭着喊着要他回来。当时,他老婆在别人的唆使下,也加入了围堵行列。最后签字时,老婆把他召回来。魏保业当过武警工程兵,在部队干的是施工管理,复员后安排到洪坩水电厂。由于专业不对口,被安排做后勤,水电厂改制时,自然被作为清退对象。魏保业还真是个人物,一到工程建设公司总经理任上,三把火烧得准、烧得旺,很快在华流建筑市场打开了局面。他盯上了县医院异地拆迁项目,硬拉着柏筱反复做乐庆和黄婷的工作。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把这个项目收入囊中。现在,县医院异地拆迁项目正干得如火如荼,估计赢利水平不会低于水电。
罗正平身体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举办婚礼。由于双方是二婚,不愿大操大办,只请了正天公司的高管和业务骨干。齐明松自然是作为贵宾被邀。新娘小鞠那天打扮得分外漂亮,和宾客敬起酒来顾盼有情、喜形于色、彬彬有礼。柏筱看到新娘那份喜劲儿,想想自己的命运,不觉暗自神伤,心酸目湿。她好羡慕小鞠,半路上能遇到托付终身的罗正平。而自己,却只能过着地下情生活,假如有天也能像小鞠一样与心爱的人走进婚姻殿堂,那该多好!
她的情绪变化,被齐明松一一看在眼里。当天晚上,齐明松住在虹美花园。可是,一晚上她高兴不起来。齐明松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说话,只默默地拥着她。
许久,柏筱才打破沉默。她幽幽地问:“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辈子?”
齐明松无言以对。他知道,无法承诺的,只能选择沉默。他何曾不想完完全全拥有她?她给他的爱无私无边,甚至给了整个生命。人生,总是这样残缺不全,远离完美。等真能完全放下时,或许已经老了。他曾想放手,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男人在爱的世界里天生是自私和无情。在风流史中,有多少男人让无数粉黛佳人花落花谢,以致演绎了不少千古绝唱。
柏筱说:“不用回答,我早知道。可我今天是触景生情,无法自控,请你原谅。”
齐明松把她搂紧,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柏筱把头埋进他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婚后的罗正平马上投入工作。柏筱把水电和工程建设业务完全归还给罗正平,自己则全身心回到燃料和电力设备采购业务上来。平电的燃料采购合同期已到,这笔业务就此寿终正寝了。新远燃料公司未来的路也充满变数。明天电力集团公司改制的方案闹得沸沸扬扬,她担心深圳凡尔达投资公司控股明天电力集团后会推翻新远燃料公司的股权结构,把正天公司挤出门外。电力体制改革后,齐明松已失去对发电厂的控制力,唯有靠过去的感情和友情来维系。而感情和友情的维系是很脆弱的。当今中国,权力永远是量大无边,主宰一切。改革,总有人被挤出权局。对此,齐明松深感无奈,柏筱更是望洋兴叹。
柏筱找丁宝非摸底细。丁宝非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答案,王汗成的经营思想他茫然不清。不过,他给了她一个定心丸,漆汉昆在新公司的运作中有绝对的话语权。她想,只要漆汉昆不动摇,她和芷电的合作就能长久。毕竟齐明松在漆汉昆心中的分量不轻,加上电网在电厂发电量的分配上有生杀大权,料定漆汉昆不会过河拆桥。她借机找漆汉昆谈事,委婉地表达了担忧。漆汉昆马上向她保证,只要漆某在任一天,新远燃料公司的股权结构就不会改变。有了漆汉昆的保证,柏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好在燃料采购渠道基本稳定,两位董事长不再在煤源上费心。为了掌握进煤信息,一有时间,她就会到燃料公司办公室坐坐。丁宝非忙于其他事务,除了电话询问外,从未到过燃料公司。熊长远和单蓉是越来越能干,除控制好采购渠道外,煤炭进场后的每道环节,如采样、制样、化验、结算等都把得很紧。
柏筱把主要精力转移到了电力设备采购业务上。这块业务过去做得时好时坏,关键是花的功夫不够。因为各个电厂都有自己的物资公司和关系户。谁都知道,这块业务只要能拿到采购合同,利润则相当可观。过去做这块业务时,齐明松不太情愿出面,思前想后,顾虑过多,总担心造成不良影响。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因有两个:一是党政领导分设后,他思想开始松懈,一改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态度,对自己、对部属要求降低;二是历经近两年的跑动,效果全无,先后送出去五百多万,没见点滴水花飘起,令他心灰意冷。当柏筱提出重新进入电力设备采购领域时,很快得到他的支持。只要听到某电厂机组大修或小修时,柏筱第一时间准会赶到该厂总经理办公室。过不了几分钟,齐明松的电话就会打过来。毕竟是老领导,又掌握电量分配权,没哪个电厂会一口拒绝,答应商量商量,结果是分得了一杯羹。从此,柏筱又把这条赚钱的好渠道打通了。
邹雅琴重新和新远燃料公司签订了供煤合同。不知邹雅琴施展了什么魔法,又让丁宝非、熊长远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次重签合同,邹雅琴绕过了柏筱,只在签合同前的一刻告诉了她。监于“姐妹”关系,她当然乐意促成。再说,她也不在乎邹雅琴的“份礼”。
这些日子里,她和邹雅琴聚过几次。每次邹雅琴都带阿平来。阿平已是邹雅琴的助手。也许是经过时间打磨,也许是商战中得到锻炼,阿平显得成熟许多,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商人气息。两人既是情人,又是老板与打工仔,不知邹雅琴如何摆正这一棘手关系?在酒桌上,阿平已不是过去那个顺从的羔羊,基本上掌控了主动权,显示一股青春男的霸气,令柏筱倍感压抑。有次柏筱偷偷问邹雅琴:“你受得了他的霸气?”邹雅琴笑着说:“挺好呀,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柏筱无言以对。
在一次闲谈中,阿平无意透露了上次邹雅琴煤炭断供的原因,原来是邹雅琴的老板遇到大麻烦。柏筱问具体细节,阿平答不出。柏筱转而追问邹雅琴。邹雅琴被逼无奈,只得说出大概。当时,铁路部门出了一个大案,案犯主角是刘副省长的战友。案子有条线索牵涉到了刘副省长,中纪委办案人员到芷都找刘副省长核实。刘副省长知道是一笔资金的事,早有思想准备,把责任推给了儿子。大世界贸易公司出了事,责任当然由董事长承担。中纪委办案人员把刘董事长请到北京,要他供出详情。刘董事长承认几年前送过父亲战友一笔钱,但对方没有拿,当时还推搡了很久,最终他还是把钱带了回来。受贿者承认拿了钱,行贿者不承认对方收了钱。双方口供不一,无法确认。办案人员反复向刘董事长施压,终未奏效。办案人员采取疲劳战术,把他关在一间灯火通亮的房间里,每隔半小时派人过来折腾。一天一夜过去了,还没效果。办案人员只得把他暂时放了,叫他不得离开北京,随叫随到。那段时间,邹雅琴一直陪在董事长左右,到处找关系、托人情、通关节,直到董事长被解除警报。柏筱听后出了一身冷汗,发现商场风云变幻,哪个环节失误,将遭受灭顶之灾。
当然,聚会时她们谈得更多的还是男女之事,尤其是邹雅琴在这方面谈兴甚浓。邹雅琴对阿平十分满意,阿平已成了她的得力助手,生意上的事给她分忧不少;在感情和性生活上,更令她满足和愉悦。邹雅琴始终不理解柏筱为何如此苦自己,多次劝她再找一个性伙伴。有次,邹雅琴当着阿平的面对她说:“小妹,女人的青春没几年,不趁年轻多玩玩,还不亏死了。”
阿平一旁说风凉话:“人家对阿明忠贞不渝。”
柏筱剐他一眼,狠狠地顶他一句:“阿明不像你。”
阿平嘻嘻一笑,油腔滑调地说:“我怎么啦,鸡巴没阿明粗?”
柏筱被这句粗俗话涨得脸通红,半天吱不了声。邹雅琴帮她解围:“阿平,怎么说话?要考虑柏姐的感受。”
“哎呀,柏姐,别装清纯,谁还不知道谁啊。”阿平依然不绕人。
柏筱对阿平认真地说:“其实,我俩纯洁得很。在一起时,不外乎聊聊天。不信你问阿明去。你们是好朋友,他不可能对你说假话。”
阿平点燃烟,吐着烟雾,不屑地说:“他呀,什么好朋友。一去西藏,音讯全无,早把哥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柏筱说:“你们价值观不一样。”
“哼。”阿平愤愤不平地说:“他呀,假崇高。好像去了西藏支教,境界上了天。有次,竟然在电话里跟我吵起来。他一去西藏,思想老了许多,我们快成陌路人了。现在是什么世道?奉献、道德、良心等值几个钱?兜里没钱,能蹦达啥!现在呀,钱是真正的大爷。”
邹雅琴高兴地说:“阿平越来越像我了。”
柏筱无力反驳,自嘲地笑笑:“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活法可以不一样。”
邹雅琴把头凑过来,轻声问:“是不是忘不了阿明?”
柏筱摇摇头:“我们真的只是一般朋友。”顿了顿,又说:“我学不了你,不想找刺激。你就饶了我吧,以后不再说这事。”
邹雅琴暧昧一笑,拍拍她的手说:“好,依你,再说下去,我们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天晚上,回到虹美花园,柏筱复杂的心情一时难以平静。和邹雅琴谈了半天男女,倒勾起了她对阿明的思念。阿明去西藏后,两人在网上聊过几次。阿明所在的学校是日喀则地区岗巴县一个边远镇中学,那里人烟稀少,学生不多,高一到高三的语文都是他教。开始,他高原反应厉害,半年后才慢慢适应,到现在还不敢剧烈运动。
柏筱打开电脑,看能不能遇上阿明。刚一上线,就看见阿明的头像在闪动。阿明好似心有灵犀,早就在电脑前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