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雅琴向她投去感激一瞥,把她按到椅子上,见卡还握在手上,假装生气地说:“还防我?你呀,定是被人洗过脑。实话告诉你,丁总、熊总都是这个数。他们能拿,你怕啥?与他们比,你个体户一个。放一万个心,出不了事的。相信我,我们是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完,把卡塞进她的包里。
恭敬不如从命,人家如此诚恳,总得给点面子,况且是生意中的提成。心想以后不再告诉明松,留点私密,毕竟未来不明。柏筱深情一笑,道声谢。
邹雅琴拍拍她的手,说:“这就对了。”这时,门被敲响,帅哥进来问:“喝什么酒?”邹雅琴不耐烦地摆摆手,“老牌子。不急,在外候着,有事叫你。”帅哥一脸通红地退了出去。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红颜多薄命?我就不信,凭自己的努力,打出一片天地,让这些狗男人看看。所以,我要挣钱,要让他知道,我比那个富婆强。还要把我的儿子要回来,要让儿子知道,老妈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女人。”
柏筱发现她的人生观严重偏位,与不值得留恋的人赌气,弄不好会走入死胡同。她说:“最近我读《七笔勾》,有这么四句话:多少枉驰求,童颜皓首;梦觉黄梁,一笑无何有。言简意赅,让我悟出不少道理。感情这东西,真实的,才珍贵;虚假的,即黄梁。年轻时,有过不少追求,都成为梦。情感生发时,才知世界大,茫茫人海,寄托难付。该是自己的,抢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争也争不来。活着,是为自己。赌气,比高低,意义有多大?即使争回了面子,幸福能争回来?只有成就自己,充实自己,才活得有意义。”
邹雅琴哈哈一笑,说:“人各有志,理论万千种,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书上说的,当不得真。我就是不服输,绝不在他面前低头。”
柏筱一时语塞,无法沟通。感情上的滑铁卢,彻底把她打懵了。她在为面子而战,为羞辱雪耻。
邹雅琴继续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水不值钱,所以就贱。现在的女人,尤其是女孩子,有如过江之鲫傍大款,做二奶,甚至做三奶、四奶。这,已然成了职业。悲吗,从道德讲,悲;从生存看,又不悲。像流浪狗一样活着,更屈辱,要么进收容所,要么饿死。前不久,一个小不点女孩告诉我,最高境界的享受是省略爬山的过程,直接坐电梯到山顶。一比较,感觉落伍了。可我到了背气的年龄,无资本坐别人的电梯直接到山顶,只能自己爬山。当然,我也不屑于坐别人的电梯。这样,就不犯贱。”说到这里,她问:“你说,就女人贱吗?”
柏筱摇摇头。
“对。男人也贱,他就贱。一个大男人,自己没能力挣钱,反而迁怒老婆。这是什么逻辑啊。最终,他选择犯贱。他有男人的骨头?没有。女人的骨头也没有,只有狗的骨头。那个女人,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就有几个臭钱。他的灵魂,被她轻易用臭钱勾走了。当时,我心里那个堵啊,你不知道,有多难受。他犯贱,再怎么着,也不能犯在她手上呀。凭什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巫婆一个。”邹雅琴有点愤愤然起来。
柏筱问:“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邹雅琴用鄙夷的口气说:“谁稀罕他。”
柏筱微微一笑,“这不结了,不稀罕,还堵啥?他,当是你啃过的骨头,扔了,被那个女人拣了就是。弃了就弃了,有啥值得留恋?要懂得舍弃。记住这三句话,懂舍弃乃智慧,会舍弃乃本事,真舍弃乃境界。”
邹雅琴扼腕一叹,“是呀,做到真舍弃,不容易。其实,我心里就是有一个死结。对他,早死了心。就是不服气败在一个没品味的女人手下。女人走进婚姻,等于走进战场。在这场战争中,败在优者手上,认了;败者劣者手上,冤。”
柏筱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说:“女人,其实绕不过去的是自己。我问你,情感上,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
“这问题我早想通了。现在,我更注重过程。人生苦短,当快乐时且快乐,没必要再亏自己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回了句“紫薇。”合上手机盖,轻轻说:“来了,给你带来了一个。”
柏筱懂她的意思,忙摆手,“不行,我不要。”
邹雅琴说:“反正小费已付,退是退不掉。坐坐,聊聊天总可以吧。”
“跟这种人交往,安全?”柏筱出于好奇,小心翼翼地问。
邹雅琴暧昧地一笑,说:“熟悉了就知道。其实,与他们交往,反而没有顾虑。如果固定交往,反而难以把握。习惯了一个人对你的好,习惯了他的体贴,你会越来越离不开他。如果突然失去,那种难受会如同戒毒一样,让你宁愿饮鸩也要止渴。没办法,正是需要这种情爱的年纪,选择合适的方法,即不亏待自己,也保护了自己。”
难怪玫瑰酒屋火爆,正是有这样一批寂女怨妇,才使得这里车水马龙。
不久,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个阳光男孩,一个稍胖,一个稍瘦。稍胖的俊逸挺拔,眉毛如墨,面如冠玉;稍瘦的容貌轩昂,丰姿俊爽,脸庞放光。
邹雅琴立即招呼稍胖的男孩坐到自己身旁,“阿平,把你朋友给柏姐介绍一下。”
阿平瞟了柏筱一眼,指着稍瘦的男孩说:“他叫阿明,我铁哥,挺能。”
邹雅琴向阿明笑笑,叫他坐到柏筱身旁。阿明点点头,望望柏筱,大大方方地紧挨她坐下。柏筱身子像触电一般,立即躲闪开来。阿明一脸尴尬,坐得离柏筱远点。阿平脸上也不好看,叫了声:“琴姐。”邹雅琴拍拍阿平:“没事的。他们熟了就自然。”
柏筱刚才是本能反应,心里并不排斥。与俊男交往,应是件快乐的事。为了消弭尴尬,她侧头对阿明解释:“我不习惯。别见怪。”
阿明释然地笑笑,向柏筱靠拢点,轻轻地问:“柏姐第一次来?”
柏筱优雅地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嘎然而止。心想,既然来了,就放松些,权当见见世面。当然,该把握的还得把握,不能把自己卖了。邹雅琴与阿平头贴得很紧,在说悄悄话。两人都很兴奋。柏筱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也许,阿平是她的小情人。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阿平可能就是在这里被她“磁”上。不知阿平的身份,如果是所谓的“鸭子”,邹雅琴就太不值。与这种人混在一起,不光掉身份,也不安全。现在网上常贴出“小白脸”谋财害命的爆料,叙述富婆一夜风流成本高的故事。依邹雅琴的个性,不可能这么乱性。也许,是哪个大学里的另类,出来癫狂蹭白食。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想问阿明,又不知如何开口。
邹雅琴大声叫门外帅哥上菜。一会儿,菜依次上来。酒上的是人头马。阿平很活跃,频频向邹雅琴和柏筱敬酒。两位女士要开车,不敢多喝。阿平叫了起来:“没劲。不如不来。”邹雅琴摸摸他的头:“不可以斯文一点?喝醉了,你背我回去?”阿平嗔她一眼,“不是没背过,不欠这一次。”邹雅琴朝柏筱笑笑,“让他们闹去,我们边吃边聊。”阿平讨个没趣,只好与阿明对喝。不知阿平是过度兴奋还是心有块垒,连续与阿明喝了两瓶。想必阿平酒量不大,不久就喝倒了,头歪在一边。邹雅琴看看醉酒的阿平,摇摇头,叫帅哥埋了单,对柏筱说:“我先走。你俩再聊聊。印象深了,以后就有机会成双成对出来开开心。处顺了,挺浪漫挺刺激的。”
阿明帮邹雅琴把阿平扶出酒店,重新回来,坐到柏筱对面。柏筱叫帅哥撤了残席,上了两杯绿茶。房间少了两人,一下子清静许多。柏筱本想与邹雅琴一块走,但她临走一番交待,怕怠慢阿明,就硬着头皮留下来。不过,她心里有了一份好奇,想从阿明嘴里了解点什么。阿明可能缺乏场上经验,两人面对时,多了一份青涩,少了一份练达。为了掩饰内心慌张,阿明埋头不停地喝茶。
柏筱问:“你常来?”
阿明抬起头,羞涩一笑,“偶尔来来。都是跟阿平来的。”
“不介意地话,能否告诉我,你是……”柏筱拖长声音不好说下去。
阿明懂她的意思,马上回答:“我还在读大三。请别误解,我不是这种人。玫瑰酒屋里的男孩有三分之一来自大学。我也解释不了这种现象,反正就是一种新潮,一种好奇,一种刺激。当然,也不排除有以色相挣钱的,可能这是少数。阿平一年前就与琴姐熟悉。琴姐很喜欢他,给他买衣服,买电脑,买手机,还给了不少钱。我跟阿平是好朋友,几乎无话不谈。他鼓励我走进玫瑰酒屋,去碰碰运气。我想,我是男人,怕什么?就稀里糊涂地跟他来了几次。但运气不好,碰不上顺眼的。今天上午,阿平说有一个漂亮姐姐要见我。就带着希望来了。”
柏筱矜持地笑笑:“让你失望了。”
阿明说:“没什么,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如能交上女朋友,就算真有造化。”
柏筱说:“你没想过,一旦与女人上了戏,既影响学业,又影响谈恋爱。”
阿明摇摇头:“唉,没想这么远。大学毕业后,到哪落根都不知道。玩次姐弟恋,丰富一下生活呗。如有运气,还可为毕业找工作打通人脉。有些师哥就是在这里铺好了路,毕业后成了小老板,或成了大公司的职员。”
柏筱感觉恍如隔世,年轮飞转,年轻人的前卫观念让她瞠目。也许,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生。在这五彩缤纷和乱象丛生的世界里,有多少春心萌动的男女,在红尘中寻觅,在情感中行脚。纳兰性德说: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是呵,滚滚红尘,漫漫花路,湮没了多少情思,消弭了多少渴求。一时的柔情,半刻的甜蜜,虽有缠缠绵绵,却无天长地久。如此,繁华落尽,明月又西,落得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想到这,柏筱自嘲一笑,杞人忧天,多此一举。但嘴里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我不这么认为,人生路广,多走崇山峻岭,更能锻炼意志。有道是:不到断崖处,走好每一步。”
阿明眯起双眼,不解情怀,以艾怨的语气问:“既无意思,叫我来干吗?”
柏筱苦笑一声:“我们都是被绑架。不过,还得谢谢你陪我。我们第一次接触,不可以谈点别的吗?比如学校里的趣事,社会的认知等等。我们都是年轻人,生活方式应是多种多样,若趣味相投,还可成为好朋友哩。”
阿明脸上马上阴转晴,兴奋起来,放开思路与她聊起人生,聊起对现实的看法。阿明还健谈,谈了不少校园内外的趣闻,谈了不少对社会的看法。让她多了一份对社会的认知,多了一份对现实生活的理解。柏筱看看表,已过十点,说:“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再聊。我送你回去吧。”
阿明站起来,拍拍手:“算了,还是我自己走吧。柏姐若还信得过我的话,能否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行呀。你还诚实,值得交往。”柏筱与阿明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阿明伸出手,用力与她握了握,说了声再见,转身走出房间。望着阿明离去的背影,柏筱怦然心动一下,接着被莫名袭来的惆怅所掩盖。原来,女人的活法有多种,只要你愿意,什么浪漫和刺激都会有。可她不能,底线永远不能突破。邹雅琴乐此不疲,是甜是苦?只有她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