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海棠开的极好,那园丁是个叫晚娘的婆子,从前是在太后跟前服侍的陪嫁丫头,在宫里熬了大半辈子,也算是个老人了,雪冷来宫里,最是爱来这御花园坐坐,晚娘是早就识得她的,便也不去打搅,只奉上一杯大红袍,煮的是山泉,香气四溢,雪冷倒是尝了好几口:“晚娘,你这泡茶的手艺可是越发的高超了啊,这大红袍怕是不多,怎的在你这儿也能喝到?”
“大人说笑了,奴婢可不精于茶道,倒是这大红袍,确是稀罕,可奴婢的兄长家便是开了茶园,大红袍虽产量稀少,但给大人喝的量却是足够了。”晚娘也不拘礼,大大方方在雪冷边上坐了,这让雪冷觉得相当舒服,“倒是大人,这过了七月就该是十七了吧,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清妃娘娘在的时候啊,也总是念叨个不停,说是要给您寻个好去处哪。”晚娘说着竟掉下泪来。
雪冷知道,姐姐是救过晚娘也救过晚娘的女儿的,晚娘在这深宫中能谋得御花园的洒扫这个闲缺,也是姐姐的功劳,晚娘对姐姐的敬重可不是一般的。
“雪冷,这可是在赏花?怎的这奴仆还哭起来了。”荀昭夜一脸笑意的走来,御花园的御花园的精致倒是更衬得他剑眉星目,今日他显然是刚刚下朝,还未来得及脱去朝服,这一年来他精于朝政,倒是颇有几分明君的意思,荀国也已经从民不聊生的时期走了出来,姐姐的苦心终是没有白费。
“参见皇上,这御花园的海棠开的甚好,我便挪不开眼了。这奴仆不过被我训了几句,并没发生什么大事。”雪冷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不过话语间倒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荀昭夜环顾四周:“确实,海棠这几年是越发的好了,既然你有这雅兴,不如陪朕对弈。来人,上棋盘。”
“臣,遵命。”
荀昭夜抓着黑子的手轻轻的磋磨着棋盘,落下一子:“雪冷,这一年来,朕忽略了你,朕知道,你可不能怪朕。”
“臣惶恐,臣怎么会怪皇上,皇上精于朝政是我大荀之福,如今国泰民安,臣,愿卸去这兵马大元帅之职,在皇上身边护您周全。”雪冷抱拳道。荀昭夜的心思她都懂,兵马大元帅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闲职,她可做也可不做,但荀昭夜既然给她这个职位,必是为了封住天下人的口,也是为了,姐姐吧。
荀昭夜果然沉下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大荀的平安一直寄托在尔等良将之上,如今你却嫌朕给的职位不好了?”
“臣不敢。”雪冷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是试探,却也是心里话,幸而如今荀昭夜还没有动她的念头,可是。雪冷笑不出来。
雪氏本就是巫卜之氏,当初雪氏族长也是她的父亲,因为占卜了帝殒之事而被满门抄斩,她和姐姐当时师承戚夫子而逃过一劫,没想到这却给戚夫子带来了大难,苏丞相向江湖发布通缉令,追捕她和姐姐,戚夫子在那场江湖围堵中丧命,而姐姐为了保护她几乎丧命,最后,是他,荀昭夜救了她们。荀昭夜从此将她们安排在身边,赐姓赵,又对姐姐恩宠非凡,姐姐为报他救命之恩动用了天劫之卜,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是雪氏,也是巫女,但她却不能为别人占卜,这是她父亲在死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她若要卜,只能卜自己,然而他人只能用她的一劫来占卜。她偷偷的占卜过荀昭夜,却毫无所获,而她自己的命运,她从来不想占卜,因为,她的一切,都是荀昭夜的,她根本无需过问自己的命运。
荀昭夜又落下一子:“雪冷,你输了。”
“皇上棋艺高超,臣自愧弗如。”雪冷恭敬的像个机器,这让荀昭夜十分不满。
“好了,那你退下吧,朕累了。”
“臣,遵旨!”雪冷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荀昭夜的表情,但她却无端端的就是知道,他现在一定微眯着眼,手中摩挲着棋子,那个表情是姐姐最喜欢的,她说这个样子的他就好像没有烦恼的婴孩,她和姐姐曾经都最想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他。
“雪冷。”荀昭夜却是又叫了一声。
“臣在。”
“明日,陪朕赴宴。”荀昭夜的眼里透着凌厉,雪冷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鸿门宴,“你知道,霍国国主近日驾崩,新国主却不在国内,相传,他在我大荀境内。”荀昭夜喃喃道,却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雪冷低下头沉默不语。
“明日设宴的是,离千秋。”末了,荀昭夜又补上了一句。
离千秋?雪冷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