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啊,也难怪你啦。你今天来能够遇到这位易老师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是目前研究唐朝风俗最火的专家啊!没有之一!“‘实习生’似乎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位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易连天的人,他用一种看着外星人的神色对梦源介绍说:
”易老师的讲座通俗易懂,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历史常识、典故,通过他一讲大家都明白了。从半年前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的节目播完后,他的粉丝简直遍布全国,他自己还做了个微信公众号就叫‘唐风唐韵’,你可以关注来看看。他还出了好多集关于唐朝文化、风俗的书,也非常畅销,我们这家博物馆的纪念品专卖店里好像现在还在卖呢。易老师现在不光是学术明星,也是大众偶像,四处都要请他去做讲座呢。据说,BJ的高层领导,不久还请他去讲一带一路,制定中国文化输出的战略规划呢。”
“喔,喔,”梦源没有想到今天遇到的人是这么一位大师,“那,他既然这么忙,到这里来干什么?”她问。
“嗯,嗯,有一个原因的,”实习生看看左右无人,小声地对她说:“看你对易老师这么不了解,我只透露给你一个人啊,你不要对外公开?保证不要发朋友圈什么的啊!?”
梦源心里想,“反正我自己还有这么多谜团没有解开呢,再说我在国内现在还没有什么朋友。”于是就点了点头:“说,我刚从法国回来,微信几乎都没有用过,我申请一次微信,但几乎没有加什么朋友。当然,我也不会在FACEBOOK上发的,我那些国外的同学们对他的事情估计也并不关心。您放心吧。”
“易老师呢,在半年前担任了LN艺术博物馆的学术顾问。因为他母校是JL大学的嘛,也应该是个闲职。算是彼此给点面子罢了。但在半个月前,大概就是中秋节前后的时候,这家博物馆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发掘了59套古代丝绸服装和大量的布匹,据说是唐朝的,但他们那边鉴定不了,一直无法下结论,于是就被护送到我们这边来。这件事情让我们这边十一长假都没有放假,我一直加班到了现在,配合各位鉴定专家。虽然我还没有资格参加实际的鉴定工作,但车辆接送、食宿安排等都是我的事情,反正为他们生活和工作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尽快能够得出结果,你知道,这么大量的唐代丝绸服饰被发现,将是多么重大的一次考古发现啊!而易老师正好是这次鉴定团队的核心顾问之一。你一定要保密啊,目前这个事情还没有对外界公布,因为这些古丝绸布匹的来历要保密,并且也还没有什么定论喔!”
“嗯,嗯!”没有想到这位“实习生”这么信任自己,讲出了这么重大的新闻,王梦源为了感谢对方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她感觉头上的棒球帽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看见她的这么诚恳,那位“实习生”也对她说:“你的运气真好,我觉得易老师对你那一块残片很感兴趣,这或许可以尽快帮你鉴定清楚。”
“那具体要什么时候可以有结论啊?”
“这个我也没有时间的,完全要看所鉴定物品的特点了。有些通过目测、手触几乎就可以鉴定完成。但有一些可能需要一个星期,也说不准。”
王梦源只好给他留了电话,然后请他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电话告诉自己。
跟‘实习生’告别后,她就带上收据出得门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鉴定结果,她认为只有被动地等待消息,暂时也不能离开杭州,想了一想,她决定在杭州再呆两天时间。如果两天时间内没有消息,那就先回SH再说。她记着沈晓光的话,一路上四处留意着,倒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或车辆在跟踪自己。
梦源一路沿着西湖边走了一段,想让自己心静下来,但发现这不太可能。虽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但西湖周边除了本地锻炼、散步的人,还拥挤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游客。一辆又一辆的旅游大巴,把一队又一队的游客输送到这里,他们都戴着同样帽子、文化衫,跟着手里挥舞旗帜导游的游客,简直把西湖围了个密不透风。
走了一会后,梦源认为不能靠着沿湖的一侧,她只想找个无人安静的地方散散步,整理下自己的心绪。好不容易,她才从湖边过到马路的另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岳王庙的方向走去。到了岳王庙红色的围墙前,她发现围墙一侧有一条小路,还算安静。于是她就就走进了这条安静的小路路。
看到路边的指示牌,她方明白,自己所走的这条通向栖霞岭,是一条通往北边黄龙洞的登山徒步线路。
“何不放松一下呢。”往上走了15分钟后,梦源有些微微出汗了,她发现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好在她戴着顶棒球帽,四周松树、竹林异常茂密,她沿着中间的石头台阶走着,倒也不怕淋些小雨。这种雨并不大,好像不是从空中落下,雨丝密密匝匝在空气中飞舞,像雾一般从周边的树木、草从、石板路面中生出。
走到山脊中央的紫云洞时,见路中央矗立着一个石头牌坊,紧邻牌坊西侧还有一个围墙围成的小院,小院中的道路应该是通往西边山坡上的紫云洞茶室的。这一片天空没有树荫遮蔽,梦源感觉雨有些大了,于是就站在牌坊下避雨。她望前方看,北边碎石小路下有一片开阔的地段,种着二亩茶树,茶树都栽种得很规律整齐,茶园四周环绕着翠竹,周围空无一人。在茶园东边,隔着一排翠竹,有一个不大的池塘,里边蓄满了清澈的池水,杂陈着几片枯萎的荷叶。池塘上横着一座石板桥,溢出湖面的水混着溪流往北边的坡下流去。
雨似乎越下越大,也逐渐感到了一丝凉风。就如古诗所描绘的那种斜风细雨的感觉。
竹林隔着层层的雨幕。所以视线不是很好。但那人骑着毛驴从竹林中缓缓穿出的一刻,还是另王梦源印象相当深刻——他的蓑衣上沾满了雨珠,在明暗交接处,那些水银样的粘在棕片上的水珠,甚至散发着某种光辉。她不知道那人和毛驴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山道上上来的,又什么时候经过茶园,再从竹林这边出现的。
毛驴不紧不慢地从北边的石梯上登了上来,摇晃到牌坊下,又向东边的湖上的石梯走去。那人的斗笠下,长发披散着,随着毛驴节奏左右摇摆。石桥像涂了层油,下边的池水荡漾,东边的山道周围是大片的枫叶,已经火红了。
尚未过桥,他似乎开始注意到那些枫叶,扬头望着。
然后,人和驴都伫立在桥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片白布包裹,层层解开,从中露出一部手机,按下重播键。然后将手机举向右耳,顺带捋了下头发。可能他是拨错了,也可能对方没有人接。他似乎有点怅惘,也有些无所谓地呆滞。
踌躇些许,又习惯地将那手机层层包裹好,不顾那些布上也沾满了雨珠,便顺手揣入怀里。似乎履行完了某种仪式。
尽管是阴天,雨水溅满的湖面依然光亮。刚才那人从斗笠下眺望着茶园,似乎在盯着那一旺池水,眼睛好像被被灼伤着。从远处看,他的身躯整个佝偻着,每一处显得很痛苦,他又似乎极力地克制,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再从毛驴屁股上的箱里摸出只毛笔,在上边认真地比划。
在茶园边矗立了一会,那个人骑着毛驴,逐渐在雨幕中向北边的山道上走去。蹄子敲打油滑的石板路面,声音显得清脆而又有些空洞。
梦源看了看牌坊一侧的登山指示牌,那人和毛驴是向着保俶塔的方向走了。
这个时候,天空却突然亮堂起来。抬头看见云缝中透出了一束强烈的阳光,这道午后的阳光端端正正地照在那片碧绿的茶园中,而雨水依然在空中随风飞舞,像一根根银针,一旁溢出的池水哗啦啦地流下北边黄龙洞方向的溪涧中。
王梦源突然觉得那溪流声音似乎被人为地调大了,就像一阵钟鸣撞击着她的耳膜。她依然站立在牌坊下,仿佛错乱了时空,从远古的岁月回到了现实。
这个时候,她发现牌坊一侧小院的围墙里有一个人窜了出来。
那个女孩穿着绿色户外抓绒上装,肥大的卡其布外套,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囊。吸引梦源注意的是,已经是初秋时节,但了她居然还穿着一双户外的沙滩凉鞋。她一边匆匆地从牌坊经过,一边侧过头盯了一眼王梦源。问道:“那头毛驴往哪边去了?”
王梦源生气她问得没有礼貌,也没有直接回答她,头上的棒球帽向保俶塔方向的山崖上扭动了一下。那个女孩便扭过头,拖着一根紧扎在脑后的马尾辫向那边的山道上奔去,跨过了石桥,消失在雨后的枫叶中。
“连一声谢谢也不说,真没有礼貌。”王梦源心里想。
这个女孩显然是在跟踪前方的那位骑毛驴的。她同时也想起沈晓光对她的提醒,要留意不要被人跟踪。尽管不是跟踪的自己,但她也隐隐感到有些担心。而在这时,她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沈晓光在电话里问她:“朱丽,你最近有没有听见过、看见过,任何关于‘时间乐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