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妈妈。
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温柔静美,和长久以来我想象的一样。
她睡得很沉。
她发上突生的白发让我心惊。
有一瞬我几乎控制不住要拨掉手上的针管,带她回家。
我细看她苍白憔悴的脸。
我仔细听她在这静寂的病房中低浅的呼吸。
我很想伸手触及她的脸颊,短发与眉睫,还有她梦中偶然一动的手。
我们离得很近,这许多年来,我第一次将她看得如此清晰。
她从前白皙柔嫩红润的肌肤,如今已几不可察。
我看见她的唇角蠕动。
当我终于听清她是在唤我的名字。
我热泪狂涌,她在我眼中变得模糊。
想起一直以来,我总是让她空欢喜,反而下意识的怨怪她从不曾带给我幸福与快乐。
我惭愧地将脸埋在她的手旁……
我很想要向她说些什么,只是我已力不从心。
但我不顾。
我强自撑着。
我低声说:“你从前说算命的说我命克你,你半信但仍没抛弃我,我也不会丢下你。我向你许的那些未来,至今一个都还没实现。我不会死,在它们实现之前,我不会让你白发人送黑发。妈妈。”
我一直看着她,直到东方见白。
我睡着。
她却醒来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对上的是她惊喜的眸。
“妈。”我喊她。
她一把我抱住。
她说:“你不想嫁,就不嫁,妈妈不逼你。”
我的眼泪哗然。
她为我轻轻拭干。
她的眸色是那样的温柔,即使是在幻境里,我也不敢奢望的。
“你想吃什么?”她说。
我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她似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烤红薯,你喜欢吃的。妈现在就给你买。”
我又张了张口,还是没法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我是饿。
可我更渴。
我觉得我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我强自下了病床,打开旁边的柜子,柜子里空无一物。
我愣了愣。
眼前出现了一杯水,隔壁床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子的妈妈递给我。
“给你,喝吧。”
我犹豫了一下,我从不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是这一次……
我喝完水,将杯子还给她。
我说:“谢谢,阿姨。”
老人说:“不谢。”
我冲她笑了笑。
她说:“你妈妈也太粗心,现在是夏天,你昏迷了一天了,刚醒肯定是先要解渴的……”
上了年纪的人都这么爱说话吗?
我不喜欢别人说妈妈的不是,即使他(她)们说的是对的。
我又对老人笑了笑,然后正色道:“这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住院,我妈妈是太紧张了。”
“哦。”
我感觉吊点滴的手很冷。
我低眸看到手背上凸起的小帐篷,微微皱眉。
我看了一眼不多的点液,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上的针拔掉。
“你在干什么?”妈妈的声音响起。
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已将针拔了出来。
我抬了抬手:“跳针了。”
有血涌出来……
我用另一只手压住上面的胶带,她叫来护士的时候,血已止住。
我说:“妈,我不要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