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掏出手机。
打开通讯录,爸爸、姐姐、弟弟、阿婉、卿慕、吴虞的名目跃然于上。
想了想,我拨了一向文静温柔的姐姐的。
电话刚响了三下,姐姐便接了,入耳便是:“死丫头,你在哪?”
我一下懵了,想好的话一下子全忘了。
姐姐一向斯斯文文,从不这样唤我。这样唤我的是生气时的爸爸妈妈。
大约我的沉默让姐姐不安,电话里姐姐的声音由方才的盛怒转为焦急。
“你在哪?妈妈她被你气的都住院了,你快回来呀,月明。”
我哽咽道:“妈妈情况怎么样?”
“你非得把妈妈气死才肯回来,是吧?”
“向月余”我怒吼道,吼完我便哭了。
“月明。”姐姐有些不忍,顿了顿,“回来吧。”
我流着泪凝噎道:“嗯。”
我挂了电话。
点开手机上12560官方订票软件,订了一张最近回去的一趟车票。
是下午五点,距现在时间尚早。
我回到豫园。
家政嫂正给一株百合花浇水。
她向我问好,我回以微笑。
清晨的朝霞从我们的头顶飘过来,流霓如醉。
我忽然想起,乔木在《天府绝恋》中借凌云之口对百合的描述:
百合是一种有福气的花,绽放在繁花似锦的夏末,凋谢在梧桐飘落的初秋。它没有莲花的雅致,也没有芍药的绚丽。但在国人的心中它并不比莲花芍药逊色。
它有百年好合美好家庭、伟大的爱之意,也有深深祝福的意义。收到这种花的祝福的人具有单纯天真的性格,集众人宠爱于一身,不过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平静度过一生,必须具备抵抗外界诱惑的自制力,才能保纯真不被污染。
但他大约永远不会知道,因他那句集众人宠爱于一身,我坚持半个月每天只吃一顿饭,把省下来的钱给姐姐,央着她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朵百合花,被妈妈知道,钱被没收,还挨骂了一顿,难过了好久好久。
听见家政嫂说:“温小姐在您屋等您。”我收回目光。
我想了想,才意识到她说的温小姐是阿婉。如今的阿婉只有“婉”是名,她不是以前的向温婉。
我对家政嫂再次回以微笑:“谢谢。”
“您太客气了。”她说。
回到居处,阿婉睡得正沉。纤长的睫毛在清晨的阳光下映出淡淡的暗影。秀亮的长发泼墨似的漫溢在白色的床单上,纤细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不禁唇角弯起一抹笑。
她现在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们睡觉的时候,都是不自觉缩在床的一角,即使在梦中对我们而言,整个世界依然都是冷的。
记忆如同退却的潮水,回想起我们初遇时的情景,十年前的种种,竟然清晰得恍如昨日才发生的。
我伏下身子,挨着床边的地上坐下。
阿婉,你知道吗?我们离开彼此的世界已经十年。十年,日月星辰不曾变了颜色,可是你我之间却以云泥之别。惟一不变的,是我对你的奢望。我们真就做不了相濡以沫的朋友吗?
怀里的人嘤咛一声,却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