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生幽,月色似水。
有吱吱的脚步声传来。
我旋即擦干眼泪,站起来。不过刚走了几步,身后便飘来阿婉的呼唤声,我停下脚步,回头。
她仍是中午的装扮,只是身上那件原本及膝的白色一字领露肩雪纺喇叭袖休闲连衣裙此番却长至脚踝。在夜色下整个人少了白日里三分的青春气息,平添了七分妖冶,一举一动,皆有魅惑人心的风情。
看着她娉婷向我走来,我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她微微一笑,和言示意我跟她走:“阿月,来。”
以前她都是称我“小月儿”,这样的唤我,这还是第一次。
她引我到一个凉亭,凉亭坐落在一片小小荷塘的边缘。不远处有一座青竹做成篱笆围住的院子,里面种着花草。
我视力不好,看不清里面种的是什么。但听得屋后有潺潺流水声,想必有一汪清池。
我收回目光,回顾阿婉。
但见她手里拿着一副画轴,见我回目看她,又是微微一笑,又是那种会心的微微一笑。
很美……
我想即便一笑羞花的贵妃风华,大抵也不过如此。
但我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令我惊奇的是塘中一塘何田田的莲叶上开得非常美丽的荷花竟片刻之间含苞。让我恍惚觉得美人一笑或许真的能羞花。
少顷,阿婉黄莺般婉转的声音飘向我:“还是像从前一样,见到美好的事物,便忘乎所以。”
看着她发自肺腑的笑容,忽然间我觉得疲倦心死,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揭穿我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说:“明明很不屑一个人,却装出一副与她很要好的样子,向温婉,你不累吗?”
“你说什么?”她似没有听清。
我望着她,清晰地重复:“明明很不屑一个人,却装出一副与她很要好的样子,向温婉,你不累吗?”
她怔住,随即又笑起来:“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是的。”我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转身离开。“我曾经也那样以为。”
阿婉快一步挡在我前面。
她将画轴双手呈给我,道:“看过之后,你如果还是决定离开,我绝不拦你。”
我接过,展开看了看。那是一幅绢本设色水墨画,画的是一所柳林掩映的重门深院,门前海棠繁花似锦,屋舍厅中卷起的珠帘之前坐着一个身姿绰约的美人正临镜梳妆,身后的榻上斜倚着一位长袍雍容清贵的男子,眉目含笑打量着她。
我微微抬首,目光由画卷移至阿婉的面上,这是我从小心里憧憬的情景。我只告诉过她,那时我们都小,心里一时万千感慨,却依然不知当说什么。
“瞧你这表情,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叫人画的吧?”她的神情大异于从前,没有趾高气昂和盛气凌人。
我点了点头。
她莞尔一笑。
“这画是我偷拿乔木的,这是他为你而画的。”
第一次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点友善的笑意,但她出口的话,却让我万分难忍。
“明明很不屑一个人,却装出一副与她很要好的样子,岂止是累,简直令我作呕。”
“既是如此,那便让路吧。”我一边将画还给她黯然道,一边侧身而过。想起因她而再次得见乔木,回头又默默向她低头一辑。“不管你处于何种目的帮我见乔木,我都谢谢你。”只一句便让我再也向前迈不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