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桌人不相信的目光，莫小强说：“现在做这个收购国库券的小生意，大家都做得不错。扁毛哥，你现在赚了有好几万了吧，在咱这个小县城里也算是个有钱人了。”
扁毛笑起来：“是有好几万了，不过都投在生意里，拿不出来。”
黑皮也嘿嘿笑着说：“两个月前，秀才和我说，要做一件事，一个月能赚一千块钱。那时候，我真是一点都不相信，一个月一千，那比县委书记赚得都多，不可能。没想到这两个月来，我也吃了也花了，手里还有两万多块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花。”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莫小强对黑皮说：“怎么花？在这个世界上，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也是永远不够花的。现你觉得花不完，那是你还不会花钱，等你会花钱的时候，就会发现这点钱实在是太少了。现在买一部小轿车就得十来万，你那点钱还不够买个汽车轮子。”
“买小轿车？”所有人都愣了。
在这个年代，人们连私家车的概念都没有。因为现在个人是不能买小轿车的，要想买车，必须要有单位证明，然后以某个单位名义购车上户。更何况，在这个小县城，县委书记坐的也不过是一辆北京吉普，好一点的乡镇顶多有一部俗称130的农用小卡车。古城人的脑子里，私人小轿车这种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谈。
“买小轿车算什么，这只能算起步。大家看过一些进口的电视剧电影，那些外国人不仅家家有汽车，有的还买游艇、买飞机，住海边别墅、花园洋房，这个世界上可买的东西多了。一架飞机得上亿人民币，游艇更贵，一艘要好几个亿，不是你的钱花不了，只是你不会花钱。真正需要钱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穷了。”莫小强继续给大家洗脑。
这些飞机游艘小汽车，一桌人大都在录相带和电视里看到过。但大家看看也就算了，总觉得那是外国人的生活，从没有把边些东西和自己联系起来。这个年代的中国人，虽然通过电视也了解了一些欧美日本的生活水平，但很少有人会认为中国有一天也能达到那样的程度。
在这个年代的中国人心中，有钱并不意味着荣耀，大家通常认为有钱就会道德财坏，而且有钱人会在政治上有很大的风险。所以很多后来的大富豪，在这个年代都曾将自己的财产捐给村里、镇里，将自己的私人企业变成集体企业，自己也从个体户变成了乡镇企业的经理，人们管这种现象叫做戴红帽子。
所以有钱人的生活，对古城的年轻人来说，显得遥远又不可信。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小青年们最向往的，就是成为全民所有制的国营企业里的工人，要不就是县化肥厂、县铁厂那样的大集体的工人。
这次，如果不是莫小强利用了黑皮的号召力，恐怕没几个西城人会去收购国库券。不过在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开始有人主动加入了。不过这些人有多少是为了挣钱，有多少是为了和大家伙一起凑热闹就很难说了。因为到现在为止，参加进来的人，都还是以前那些一块打架喝酒在街头混的人。这也造成了一个可笑的后果，小生意一做起来，西城在古城街头的势力大减，反而为小生意的未来埋下了祸根。结果为了挽救小生意的未来，莫小强不得不亲自出面，费尽心机搞了一次真人秀表演。
现场的这几个人，都在这个生意里赚到了钱，他们都初步感受到了有钱的好处。但他们的目光还局限在小县城，想像不出财富不断增长后，将来可能实现的生活愿景。
现在听了莫小强的教唆，几个人一时都安静下来，开始憧憬起未来有了钱后的日子。
看他们不说话了，莫小强吃了一口菜，然后一句话将他们从云端打下来：“不过，我们现在的生意做不了几天了。”
“啊！?”几个人一齐叫出了声。
扁毛惊疑地看着莫小强，然后若有所思，但没说话。
黑皮直接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做得红红火火吗，人家上海来的国家公司都跑来和我们做生意，怎么会做不成了。”
芬子和疯子都扭头看着莫小强，眼里的神色分明是不相信。
莫小强看了若有所思的扁毛一眼，说：“扁毛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得出为什么。”
听了他的话，黑皮马上一拳打在扁毛的背上：“原来你猜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
扁毛委屈地看着他：“我没猜出来，我怎么会猜出来呢。”
莫小强看着他们笑了笑：“扁毛其实猜了个大概，但是不好意思说。我们现在赚的这个钱，其实就是打了个时间差、信息差。这个信息差，就是我们知道国库券可以交易了，也知道他的价格，但是县城的人不知道，所以才会以现在的价钱卖给我们。再说，现在全国只有几个城市开放，我们省和附近几个省都没有开放。所我们才能把大家手里的国库券收起来，卖到上海去，才能赚到钱。”
看在场几个人都注意听他说说，莫小强顿了顿，说：“每个家庭也就是几十块上百块的国库券，也不可能专门花路费跑到大城市去卖。所以我们才能赚到钱。可是现在古城有很多人参加到生意里来，慢慢都摸到了生意的窍门。像扁毛哥这样生意做大了的人，如果自己想要直接卖到上海去，就可以赚更多的钱，那样我们原来搭起来的架子就完全会倒下。”
扁毛听了，忙说：“哪能呢，哪能呢，我们现在都是按小组下去收的，又不是个人在收。要是没有你们在后面坐阵，大家互相帮助，那些南方人一搅局，价钱一上来，我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我们可没有那些南方人有钱，到时候我们就没钱赚了。”
黑皮很明显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时听了扁毛的话，只是瞪着他，不说话。黑皮也是个精明人，要不也不会在几年后，由他来奠定县城里的地下秩序。只不过他虽然一直在主持这个生意，但没在这上下多少心思，所以就没有扁毛想的多。不过他一听莫小强说的原因，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确实是这个地下生意的最大问题。
莫小强听了扁毛的回答，对他更加看好：“扁毛哥有眼光，可以想得更长远一些，可是别人不会这样想。如果有人这样做了，肯定会搅乱整个市场，这个生意很快就会搞得大家就没钱赚了。我相信咱们西城人都是讲义气的，只要给他讲明道理还是保证这个生意多做几天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东城人要加入进来了，他们不像咱们西城人这样团结，都喜欢玩小聪明，能搞到的起步资金又多，所以很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出问题。”
扁毛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于是很奇怪地问道：“东城人也要加入进来？他们怎么会和咱们一起来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