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自从来到顺德,谢东很多时候都感觉到人生的困惑,特别是在樱花公司上班时,每每听到同事们嘲弄:九类人是教员,山珍海味认不全。想想也确实如此,特别是在偏远山区的教师们,每个月能够发到足额的工资就谢天谢地,哪还能瞎想那些莫名其妙的山珍海味?他以前的生活就是最好的例子。如今离开了教师队伍,在顺德打工偶尔还可以尝尝各种海鲜,想想现在的生活,应该感到满足才是,只是面对现状,他却越来越迷茫了。
自从唐延露被泥头车碾压离去,与程俊英结合后,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那种困惑与迷茫就越来越多。在谢东的内心世界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可以,但程俊英的心态与他恰恰相反,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人生的轨迹:因为经过种种的遭遇,她清晰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最重要的就是有钱,有了人民币就有了生存的第一要素!如果有钱,那老爸会去贪污吗?如果有钱还用来顺德市打工吗?如果有钱会被郭德刚贩卖吗?如果有钱会曾经沦落去****吗?那种比死还难过的日子,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知道?这份内心世界的伤痛和精神上的痛楚,只有经历过的女人才会明了。
“你做得也太过分了,好歹也是同事一场,有必要为了两百块钱把脸皮撕破吗?”谢东心里虽然非常气愤,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并且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程俊英道:“你不在时,他可没有少请我吃饭、喝酒,再怎么着也不应该在他最窘迫时讨要那钱。如果不是他带我出去散步,没准就没有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日子。”
下班后,在公司饭堂晚餐完毕,两人背着夕阳,看着两条长长的和不停迈动脚步的影子,肩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往爱德城住处漫步着,这应该是美好生活的画面。但两人的思想怎么也拧不成一股绳,程俊英见谢东提起刘玉华心里就窝火,因为之前在容奇大桥下经历过的生活,是她的心头之痛,也算是谢东的心头之痛,这是他们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在两人结婚的那天,被刘玉华酒后提起,很快在公司就尽人皆知了,这也是程俊英痛恨刘玉华的主要原因,但她在谢东面前不愿提及这事,所以只能做另一番解释:“你以为我想呀,在外面打工谁与谁都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难道你就忘了秦顺风的事?把几个寝室里的同事们都骗得身无分文。”
程俊英挨着谢东,两人身高相仿,如果不是今天上班时,被陈之彬当着台湾人的面训话:说不应该把热水器产品的新螺丝、螺母都扔垃圾桶里面。可明明不是她扔的,但有口难辩,谁让是在她的工位上发现的?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今天若没遇上这事,程俊英应该在这个时候会挽着谢东的肩膀,任晚风轻拂着齐耳短发,谢东则会搂着她的腰肢,两人有说有笑地前行。
谢东心里记挂着刘玉华的事,是快要下班时,在休息区被吴德品和方良戏骂着难受,就连赵云也掺和着,更别说罗国庆了。连袁芬和陈琴珍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于是满心里觉得委屈。在一走出樱花公司大门口,过了马路,他就责怪起程俊英来:“现在人人都说我是白眼狼,也真的不知道以后怎么在樱花呆下去,都是那两百块钱惹的祸。要是不听你的,一个劲地去催促刘玉华还钱,那该多好。”
程俊英也满心里委屈,其实在饭堂时就想对自己的男人倾诉,以获得宽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的事还被谢东提及,就忙转过自己的话题来:“今天上班,我也被他当着台湾人的面给狠狠地训了一顿,差点没有罚款。”程俊英说着,用手拭了拭快要滑落的泪水,然后轻轻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陈之彬和袁芬夫妇,提示是被陈之彬训话,同时她也考虑老公的难处,觉得应该再次给他解释一次:“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如果又成了第二个秦顺风,那我们有这个必要么?”
“鼠目寸光,妇人之见,他是进樱花最早的员工,第一批进来的,在公司里人缘好,没准今天的事,就是有人在报复也不一定。”谢东想想有点害怕,也确实怪妻子不应该那么急着让他去讨要那钱,不由地大声起来:“当初就是不听我的话,我们也确实不缺那两百块钱,这下好了,看我们以后怎么在樱花呆下去。”
程俊英听了,停下了脚步,眼睛陌生地看着谢东,在拭去眼角的泪水后冷冷地:“其实我早就认为世界上没有好男人,以为你是唯一的一个,没想到你与其他男人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她真的生气了,程俊英在此时多么需要谢东的安慰,没想到老公还在不停地责备着她,内心世界里不由然便颠倒了。
谢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妻子,见她嘴唇发紫,手脚发抖,就又有点惊慌起来:“你没必要那么生气吧。”他轻轻柔柔地说着忙过去牵她的手,哪知道却被程俊英狠狠地甩了下手臂,痛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自从在学校认识程俊英起,这是第三次看见她嘴唇发紫,第一次是她在拉扯一个男孩子学生出教室门时,胸脯被男生狠狠地抓了一把,气得嘴唇发紫,手脚发抖;第二次是看见快要订婚的男朋友与其他女人在树荫下亲吻;这是第三次了,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谢东想着心里有点慌乱起来,就赶紧过去抱着程俊英:“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他说着一边要擦拭她眼角流下的眼泪,一边不停地道歉着:“老婆,是我不好,是我错啦。”
程俊英强烈地扭动着身体,令谢东不得不松开双手:“别碰我,我很脏!”她声音有点大,引得陈之彬和袁芬都同时扭头看看他俩。
“******,在大路上也卿卿我我,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呀。”几个人相距不远,袁芬索性停顿下脚步笑笑地看着他俩:“夫妻办事不是那么操之过急的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要干,回家去呀。”
陈之彬忙轻轻地拉了拉袁芬,示意妻子不要再开玩笑,回头走了几步,到两人跟前,脸上挂满微笑道:“俊英,你千万别生气,今天下午的事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被台湾人发现,那啥事都没有,公司里一年下来也不知道要倒掉多少崭新的螺丝螺母出去,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谢东赶紧接道:“没事,我们正在讨论刘玉华的事呢,当初真的不应该那么急着要他还钱。”他说着一边看了看袁芬。
很快四个人就走成了一排。两个女人夹在中间,袁芬挽着程俊英的手,回谢东的话:“没什么,大家只是说说而已。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好人自有好报,刘玉华确实不是那种人,我可以肯定。不过你还记得制造二课那个潮州人吗?”
“当然记得,他就是一个百分百的大骗子,难怪公司里没有一个潮州人打工。”谢东说着,虽然是低下头去,但还是轻轻地瞄了瞄妻子。见她在听陈之彬说着劝导的话,心里才感觉踏实了些许。
“那个秦顺风,现在好了,再也骗不了人了。”袁芬说着又大声笑了起来:“真的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他现在享福了,正在看守所吃政府两餐免费的饭菜呢。”这事是她刚刚听老公聊到的。
陈之彬听着笑笑地:“下午上班时,诸慧华到二课,要我统计下,他悄悄地离开公司,究竟骗了公司员工多少钱,因为忙,所以我还没有做这事,一课看来也要明天才进行。”陈之彬说着看了看袁芬,抛了个轻微责备的眼神,其实他不希望老婆总是公布一些还没有确认的消息。但也是无可奈何,谁让妻子是一个快嘴巴的女人呢?
“人都被抓起来了,统计出来有用吗?”在陈之彬的开导下,程俊英似乎得到了些解脱。在听了袁芬的话后,就用双手拢了拢头发好奇地道:“还不是关几天就了事?”
“那可不一定,行骗的金额是有限度的,如果达到一定的数量,那判刑的标准就不一样了。”陈之彬解释着:“在格兰仕他行骗已经达到了数额巨大的程度,看来就是判刑多少年的事了。现在公安局要我们公司统计数额,也就是法院要求以实际的数据为依据判刑吧。”
一个有学问的人发言,往往会让听者静默。三个人都静静地听陈之彬讲着话,在谢东心里,觉得凭课长刚才劝导妻子的话,和对秦顺风案件的分析,胜认个襄理也是应该没问题的,只是年前没有当上,有点怪可惜的。
“哇,你们在干嘛呢?”王彩明冷不丁追了上来,插了话:“吴鸣和老婆带女儿出去了,彬哥,我没有钥匙,只能跟你们同回去。”
“干嘛那么急急忙忙,下班了也不出去扣扣女?有没有去看看席景玲?”袁芬笑呵呵着:“我们公司员工一个月八百块钱的工资,******的大有人在,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到时候请我们吃个宵夜就可以。”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袁芬把王彩明笑得满脸通红,他看了看程俊英,又低下头看着手中抱着崭新的工衣忙解释道:“下班时,诸慧华通知我可以搬公司宿舍去住了。”
“面子好大呀。”陈之彬笑笑:“正常的,员工一般需要一个月才能住进去,看来鸣哥的面子也够大的。”陈之彬嘴上这么说,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王彩明快点从客厅里搬出去,因为过几天老岳母就要带女儿露露来爱德城幼儿园上学了。所以下午在诸慧华到二课要他统计秦顺风在公司骗了多少员工钱的时候,就顺便提了下能不能让他尽快搬到公司宿舍去住的事,当时诸慧华没有答应,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实了,不由得满心欢喜起来。在快要进入爱德城时,还不忘了最后劝导下程俊英:“做人想开点,我们都是打工仔,只是各自的身份和岗位不同而已,今天下午的事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出门在外打工,特别是在竞争激烈的顺德,就更是如此。”陈之彬说着,程俊英不停地点点头,在快要分手时,他出于礼貌道:“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玩玩?”
“去吧,反正下班了也没什么事,几个人刚好可以整一桌麻将。”袁芬非常热情邀请着,没想到还是被程俊英和谢东拒绝了。
王彩明到公司上班才几天,吴鸣不想让他总是睡在客厅里,休息不好,所以在他上班的第二天就到人事部找老乡诸慧华,当天没见效就催促梁峰又去找,所以才破例提前进入公司宿舍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