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随笔大师蒙田说过“最光荣的职业是为公众服务,并对大多数人有益”。窃以为光荣职业之所以光荣,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种职业能与道德为一体。离开了道德的职业,是不可能光荣的,任何职业如果不为最广大人民谋利益,不把自己的服务对象真正当作“上帝”,都不可能放射出有价值的光彩,从某种意义上说,责任是道德的别名,职业与责任是不可分的,而责任与勤奋紧密相联,一个人如果离开了责任来对待职业,往往会步入岐途,不是碌碌无为,在职业上混日子,就是不求进取,毫无建树,严重的不会以“职”谋私,危害人民与公众的利益。职业是垂青勤奋者的天使,但却不是对人们终身伴守的情人,如果不付出,无私奉献的投资,这个天使早晚会不辞而别,离你远去,那将是一种十分可悲的情景。吴鸣懂得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的哲理,当今就这种现象随处可见,例子举不胜数,在市场经济下犹为突出。有职业是可贵的,但更可贵的是有了职业而懂得珍惜。道德是职业的主宰,只有把道德与职业相结合,树立高尚的职业道德观念,才是对职业的正真珍惜。
二零零一年的元旦是星期天,樱花卫厨(华南)公司根据生产需要放假四天,从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到二零零一年元月三日止,星期三正式上班。吴鸣一上班就被定位确定安置在锅炉房和废水处理室工作。废水处理设备室里,三台电机启动,轰鸣声超过人体安全要求。梁峰从小门进入到净化器旁边站住,朝正在化验废水排放是否达标的吴鸣招手,示意他到外边去,吴鸣将手中的两支比色管插回支架,往大门出去,他知道梁峰会到大门右侧那边去,在那里清静,所以先朝围墙那端走去,这是梁峰第六次找他谈那档子事了。
“这事你总得给个说法,看看怎么办?”梁峰以询间的口吻问吴鸣,似有哀求之音。
吴鸣在草地上坐下,掏出支圈烟,悠悠地吸了两口后才爱说不说地吐出一名反问的话来“你看怎么办好呢?”
“怎能这样说呢?事已至此,不管谁对不住你,都是过去的事,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总得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好与他们商量才对。”梁峰说。
“刻薄我的,我想他以十倍偿还,叫他永远不会忘记外地人给他的教训,但我不想这样做,若这样做我就成了勒索你们,到时违法的就是我了。”吴鸣说:“我只不过是想找你们借点钱,也就是几万块钱而已,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知道肯不肯。”
“没问题,。”梁峰眼高一亮,转而后悔应承得快了些,几万块?九万块也是几万块,三万块也是几万块。说句实话,按现在他的身份和背景,去找位杀手做了他也要不了五万块钱,那到底要多少呢?得把大概的数试探出来:“实话实说吧,都是明白人,具体说个实数,我好转告他们。事老悬着也不是办法,对不对?”梁峰追得很紧,怕吴鸣变卦,因为他那孤傲的个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火山爆发似的一改初衷。或许是以前一个人,在这地方孤独地守着两套设备而形成这种性格。
“按采购的潜规则规定,百分之十的回扣,回扣中有几个人分,我算不了什么,就算十分之一给我就行,你们开支了公司上百万块钱,我建房还欠两万多块钱,债主催得紧,只想找你们借两三万块给我就行。”
吴鸣说到钱就有点晕乎,心跳得厉害,他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几万块钱。本来若按正常的百分之十回扣去算,那这次开口应该是二十至三十万才对,但吴鸣开不了口,心一软就说借钱,他说的借无外乎就是老虎借猪的形式,双方均心知肚明。
梁峰完全理解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喜滋滋地笑开了花,这么便宜的交易,太合算了。但梁峰没有表露出来,脸还是拉得很长,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两三万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不能作主,这样吧,等我告诉他们,看他们的意思怎么样。”
“行,反正你们看着办,要不我一分钱也不想借了,你可直言告诉他们。”吴鸣站起把烟蒂弹出围墙,“加药箱聚丙烯酰胺溶液快没有了,抽空就麻烦了,我要去加药。”说完朝废水处理房走去。
梁峰把烟头捺进草地,怏怏地跟在吴鸣后面,看看了清水池里养着许多小鱼和半沉半浮的的青苔,他想让吴鸣用水泵把大小清水池清洗干净好过年,若此时是夏世荣在此,梁峰会大声严格地要求他,但这时又不好向吴鸣开口,怕惹他不高兴,想想还是等总经理知道再说,到时从车间安排两个人来帮手,这样吴鸣就轻松多了。梁峰边走边想,他奇怪吴鸣就这么点儿要求,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想如果是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一开口,没有个十万八万是决不会罢休的,管他是哪路神仙,有钱就是大爷,身边才会跟着一帮小弟,在左邻右舍也显眼,风风光光,不会是一副穷酸相,从踏入社会,便就有这种志向,争取去做老大,出人头地。
梁峰此时步履轻盈,最起码知道吴鸣有这么个想法,至于还有别的想法,那只是后事。第一步要稳住他,以后就好办,起码能让梁福立、陈光荣等人有了第一个信息。在与他们电话讨论的第二天,又站在净化器边。今天混凝池还未蓄满一池废水,所以设备未启动,空旷的设备房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但回音还是“嗡嗡”不绝于耳。
“你真的就那么急需这笔钱?”梁峰站在净化器边没动,目光已变得炯然,与前几天相比,判若两人,他已有一定的把握说服吴鸣,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先给他定这个数目好了。
“和你一样,家庭的负担太重,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这样做只不过想少奋斗两年而已。”两人四眼对看着,吴鸣仰着脖子不想作出任何让步,也没丝毫畏惧:“你们本地人都是大老板,牙缝里掏点食应该没问题吧。”
“你错估了,什么本地人都是老板有钱,其实不是这样的,你若到某些没开发的角落里去看看,说不准他们还赶不上你们内地人呢。”梁峰心情放松了许多,聊天似的谈论着有关的事,说话已不再象前几天那样紧张兮兮,一副落魄的神情,沮丧到了极点。“年关临近,三角债已把陈光荣各处的生意弄得疲软,就我们公司还欠他几十万呢。我么,你也知道没什么钱,钱都投资到房子里去了,所以他们一讨论说最多只能给你一万块钱,不知你接受不接受。”
“一万?”吴鸣脑际迅速闪现几种不同的方式去分析对方,才一万块钱?堂堂一位老板,对他的这桩生意怎会看得如此之轻?走私是合法的吗?梁峰及他们的前途也不至于值这么个价钱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湿水棉花没得弹。”
这时,梁峰的手机响了,一边掏手机一边丢下一句话给吴鸣:“我只能转告他们的意思,到时候再找你联系。”梁峰接通电话,是麦丽庄小姐打来的,因为前处理药剂公司有人在会客室已等了很长时间,找他签单结算去年一年的药剂费用。
梁峰走出废水处理设备房,吴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价这么低,不就两三万块,他们一打折才同意给一万,这是几折?想着气打一处来。今天是星期五,这事先搁着吧,你们压价,我不理睬你就是,看谁急。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吴鸣见小清水池太脏,就用水泵抽干水,到池子里面用扫把扫剩下的青苔和沙粒,梁峰到锅炉房和污水房没见他的影子,以为吴鸣去上厕所,就在化验台前坐定,一时无聊便翻看起去年的台历来,在记事一栏里面,梁峰发现了这样一些记录:上午进油十五吨,卸油时间:十点四十五分到十一点十五分,到场人:吴品德、罗国庆、陈光荣及他聘请专门负责送油的司机??????梁峰看着心跳,再按他的记忆翻看了其他的日子,只要吴鸣是在这边上班,都有同样的记录:进柴油多少、颜色、卸油时间和到场人。梁峰很吃惊,那辆送油车的输油泵凭卸油时间这一点就能看出每次少油的数量,更何况大小罐实蓄容量还不到十五吨。梁峰看着如坐针毯,觉得吴鸣此人心计很重,发现问题也不及时提出来,而是等双证拿到手,事发已达一定数目才相邀,别看他嘴无遮拦,如果不是江****总书记挥挥手,他也不至于成为满街走的下岗工人之一吧。想到这,烟瘾上来,便掏出卷烟点燃,快步从大门走出去,他不想让烟灰弄脏了蓝色的地板漆地面,因为锅炉房和废水设备是全公司最干净的工作场所,刚开始刷油漆,吴鸣就保持着地面光亮、洁净,一尘不染。以至于环保局和市锅炉科等外单位的人过来,想进入还得问是不是要脱鞋子。在夏世荣来了后,地又变脏了些。现在吴鸣又过来上班,便用稀盐酸洗了一次深蓝色油漆地面,把平时溢出和溅在地面上发黄的硫酸亚铁洗了个精光,地面又光洁如镜起来。工作上,梁峰不得不承认吴鸣比夏世荣在各方面都做得更好。
梁峰走出大门,听见扫把在地上划过的声音,遁声而去,见吴鸣在打扫清水池,就招手示意他上来。吴鸣不理不睬的,面无表情,看一下梁峰,双眼也是黑白朝上,象看一处既陌生又熟悉,每天必须面对的风景一样:“有什么事快说,不抓紧洗池,把清水放进来压住池底,这地板上的水泥缝会越来越大。游总早晨和晚上跑步到此发现又会怪叫怪叫的,说我保养得不好。”吴鸣这样说,一是借口不与梁峰交谈,二是借口告诉梁峰他每天都可与游总打照面。关于那档子事,要他们看着办;三是说梁峰欠曾国的人情,把这池保养好,也省得曾国的人来修修补补,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本来是两米四深的水池,修补后现在连两米都没有,下面一次次用钢筋水泥现浇已好几次了。吴鸣说完,低头继续打扫着池壁上的青苔,一会又用水桶浇水冲洗,声音“哗哗”不绝于耳,全不理会梁峰。
梁峰觉得很没趣,见吴鸣这种样子,想想这事还是快点解决好,就抽出上衣口袋插着的耐克笔,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写下了一行地址:容奇富华大酒店,三楼雅竹阁。然后小心撕下,双膝跪在水池边缘,一手抓住栏杆,一手伸得老长,为让吴鸣接字条方便。吴鸣凝视了几秒钟,见他那双膝下跪的样子想发笑,似有古人、今人常用的那种及武侠小说中拜师的情景,不答应就长跪不起。便拖着双沉重的水鞋过去接了那张纸条,在眼前晃了一下就塞进口袋。梁峰怕他忘记,直起腰后再三重复说了一次纸条上的地址,临走前又补上一句:“记住,传呼机别关机,到时约你过去面谈。”